“主上,這個時候,城門怕已經大開了。”
“……是啊,孤的臣子們已經不需要孤開口,就能自己辦事了。”
殷毅端起酒杯,輕笑一聲,平日里一點雞毛蒜皮子的小事都能吵上半天,現在倒是清靜了。
也罷,高處不勝寒,他站在高處久了,心驚膽戰過,夜不能寐過,害怕、恐懼、焦躁,一直伴隨著他。
每每午夜夢回,他都會被噩夢驚醒,爬起身看看周圍,自己的江山是不是已經被人奪走了,自己是不是下地獄了。
現在夢想成真,他也不用怕了,再也不用擔心了。
城門口,人頭涌動,城門大開,昨日那些高高在上的朝臣羅列兩旁,面目含笑的看著騎在馬上的韓璟。
看著眼前壯觀的場面,韓璟剛開始是震驚的,想通其中的關竅之后,也就明了。
不得不說,這些老狐貍終其一生,都在為家族榮辱算計。
朝代輪替,帝王淪陷,有些家族卻可以屹立不倒,識時務,應該就是最大的原因。
他兵臨城下,想要殷毅給韓家一個交代,說清君側也罷,造反也好,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管世人如何看他,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沒有命令攻城,就是在給殷毅機會,讓他把韓家的冤屈昭告天下。
把太子暴斃的真相宣告天下。
他想著,事情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也得爭論一番,他都做好心里準備了,也讓穆先生幾人提前做了腹稿。
跟文臣打交道,多少要浪費一些口水的。
但是他沒想到,這些朝臣竟然如此主動,直接開了城門。
“眾位大人這是什么意思?還請明示?”
韓璟騎在馬上,手握著韁繩,看著一個個笑容和藹的老狐貍,眉頭一挑。
“哎喲,韓將軍,我們當然是要恭迎將軍入城啊。”
中書令頭上纏著繃帶,額角的位置隱隱透著血色,此時他雙手抱拳,沖著韓璟揖揖手,笑容格外溫和,也格外滑稽。
這樣的一個人,誰能想到,前幾日子在殷毅面前,也是如此獻媚呢。
“中書令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家將軍在城外駐扎,就是要等君主的旨意。”
穆先生驅馬上前,沖城上城下一拱手,朗聲說道。
“眾位想必也知道韓家的遭遇,太子暴斃的事件,我家將軍正在等待君主的回復。”
眾人:“……”
都大軍壓境了,真相還重要么?
“眾位大人,各位父老百姓,我家將軍只求真相,還韓家公道,弄清太子暴斃的真正原因,從未想過攻城略地,更沒有想攻打慶都。”
穆先生言辭懇切向眾人表達了韓璟的意思,他們作為幕僚,除了要當主子的耳朵,也要當主子的嘴巴,為主子分憂解難。
有些事兒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有些話將軍不便開口,但是他們這些幕僚,卻可以暢所欲言。
聽著穆先生的提醒,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進城之前,韓璟要洗清家族的污名。
中書令掃了眼身邊的幾個老狐貍,最后頗為無奈的從袖籠里掏出一卷卷宗。
遞給身邊的侍從,讓他呈給韓璟。
“唉,韓將軍有所不知,韓老將軍身損,我等痛心莫名,主上聽信讒言,嫌棄我等老臣啰嗦,一意孤行,才造成如此大錯。”
中書令說著,神色哀傷的看向韓璟,
“主上近些年脾性大變,也是我等始料未及……至于太子,本就心有急癥,又食用不當,心急發作,才撒手人寰,確實跟韓家無關。”
中書令此話一出,幾個早就商量好的官員連連點頭,力證寒假清白。
聲音大小,剛好也能讓周圍頻頻探頭的百姓聽了個正著。
韓璟聽著中書令的解釋,心里冷笑,但也知道,這些臣子能做到如此,也算給了十足的誠意。
至于殷氏父子,是父殺子還是子害父,只有他們父子自己清楚了。
韓家的冤屈洗清了,韓璟讓大軍依舊在城外安營扎寨,他帶領一支隊伍跟隨朝臣入城。
看著熟悉的街道,還有那些略顯驚慌的百姓,韓璟直接下令,不準兵卒滋擾百姓,違者軍法處置。
此令一出,百姓歡呼一聲,看熱鬧的勁頭頓時就高漲了,就連剛才中書令的敘述,也被快速的傳播開了。
短短不到半日,整個慶都的人都知道了韓家被滅門的真相,而且越傳越離譜。
有些人更是把父子相互殘殺的畫面給腦補出來了。
總結到最后,就很戲劇了,殷氏父子博弈,韓家遭魚池之殃的凄慘場景被傳的如真似幻。
要不然,韓璟為何千里奔波,不就為了給家族報仇,為父親鳴冤么。
韓璟騎在馬上,一路向王宮而去,路過韓府門口,勒馬駐足,看著貼著封條的大門,韓璟淡然的臉色猛地一冷。
讓周圍陪著的幾個大人瑟縮了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里忍不住懊惱,怎么就忘了提前把這里收拾一下呢。
“韓將軍,這里被封了之后,主上一直派人把守,閑雜人等不得進入。”
中書令的意思很明白,這是主上個人的意思,跟她們無關。
另外,韓府被查抄后,一直有兵卒把手,閑雜人等進不去。
“將軍放心,我這就派人把封條去掉,再派人清理干凈,韓家本就遭無妄之災,早該還韓府一片清明了。”
韓璟看著中書令圓滑的樣子,再看看他額頭纏繞繃帶,眼中閃過好奇,
“中書令大人的額頭怎么了?”
“唉,作為臣子本分,也是遭無妄之災罷了。”
中書令訕訕的摸了摸額頭,
“嘶”
此時,宮門也敞開了,就等韓璟等人入內。
走在寂靜的宮墻內,韓璟擰眉,“宮人似乎少了很多。”
“將軍有所不知,主上脾氣暴怒,在宮內砍殺了不少人,就連陪伴多年的掌監都死于非命。其他人也是被嚇破了膽,不敢靠近。”
中書令說著,隱晦的看了眼韓璟,
“……昨夜聽聞將軍到來,宮人更是惶恐,一夜之間,四散逃竄,如今的宮內,除了一些老弱病殘,怕是沒幾個健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