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無雙默然了,滄月之心她完全明白,可千年的祖訓卻讓她為難。
她也是這祖訓的受害者,她深知其中的痛苦,然而真的能夠放下一起,從新再來嗎?
思索中,滄月又道:“還記得易園的玄玉師伯嗎,他為了易園敢于冒天下之大不為而拒絕劍無塵,這在天下正道而言,不一樣是受人指責,大駁常理的嗎?可他何曾畏懼,何曾放棄呢?”
玉無雙聞言一震,神情復雜的看了滄月好一會,最終嘆道:“算了,去把你師妹叫來,看她是怎么想的。如今既然只剩下我們三人,那就大家投票決定吧,反正今后的鳳凰是你們的,為師即便強求,又能強求多久呢?”
聽完,滄月默默點頭,轉身找許潔去了。
看著滄月那遠去的身影,玉無雙低聲嘆道:“滄月啊,你說了半天,不外是想為自己的幸福努力,你當師傅真的不明白嗎?其實師傅也不想這樣,只是有時事情既然要改變,那就必須經歷一些過程,不然又怎能服眾?師傅的一生,被祖訓所限,希望你的一生,能夠自己把握啊。”
半晌,滄月帶著許潔進來了。
玉無雙拉著兩個徒弟的手,將剛才的事情重說了一遍,問道:“許潔,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說出來,師傅不怪你。”
許潔看了看師傅,又看看師姐,吶吶的道:“回師傅的話,弟子覺得當年祖師爺定下這個規矩,其用意不外是勉勵門下,讓她們拋去情愛刻苦鉆研,以便光大鳳凰書院。這想法其實很正確,修道之人本因一塵不染專心修煉,只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如果每個人都能達到祖師爺的要求,那么還修煉什么呢?我們修煉,就是因為塵緣難了,必須歷劫紅塵以磨練其心,一步一步達到清心靜欲之境界。如果強行將一些條例加注在我們頭上,認為這就能避免凡塵俗世的欲望,那么法訣要來何用呢?”
玉無雙一愣,滄月也被這話震住了。
她們都不曾想到,原來許潔口中的理解會是這樣。
仔細想想,許潔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
當年祖師爺創立鳳凰書院之時,已然修為齊天,心智不凡。
那么她當時留下此規矩,是以她自身為標準,以己及人。
不想這祖訓用在后輩身上,卻是適得其反,徒令后世眾人困擾。
想到這,玉無雙恍然大悟,整個人頓時輕松了許多,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微笑。
欣慰的拉著許潔的手,玉無雙笑道:“說得好,說得好啊。正是你這番話師傅才明白,原來一直以來我們都誤解了祖師爺的用意,害得不少先祖郁郁寡歡,一生困苦。如今,既然明白了這層道理,那么師傅也不再逼迫你們,從今往后,我們將這條祖訓忘掉。只要心懷師門,勵精圖治,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將鳳凰書院發揚光大。”
滄月與許潔聞言大喜,雙雙握緊玉無雙的手,齊聲道:“師傅放心,我們一定盡心竭力,要讓鳳凰書院重振輝煌。”
玉無雙高興的看著她們,三人六手緊握,屋內頓時充滿了歡笑。
不知何時,窗外出現了彩鳳仙子的身影。
她默默的看著屋內的三人,臉上露出了幾分辛酸的微笑。
要是當年便能這樣,又哪來今日的這般煩惱?
站在廣場邊,畢天凝望著天邊的云朵,臉上神情低落,好似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來,浩云居士與丹青劍俠離開華山,是應該帶他離去的,只是一來他拒絕了,二來浩云居士也不想他去混亂的人間冒險,故而把他留在了華山之上。
如此,整個儒園便只剩下他一人,寂寞之時,他就來到了廣場上,一個人默默的看著遠方
寂靜中,微弱的腳步聲將畢天驚醒。
回過頭去,畢天一愣,想不到來人竟然是無位道派的天宿道長。
微微行禮,畢天淡淡的道:“前輩怎么也一人,沒有同其他幾位前輩一起嗎?”
天宿道長打量了他片刻,微微嘆了口氣,輕聲道:“他們都在屋內靜坐養氣,我耐不住寂寞,一個人出來走走,不想卻見你遙望遠處,故而找你聊聊。怎么樣,遠方的云有什么變化?”
畢天笑了笑,隨意道:“何處的云都是一樣,總是隨風飄搖變幻無常。”
天宿道長搖頭道:“你錯了,天下之大,不是每個地方的云都一樣。所謂蒼云百變,各有玄妙。如果都是相同,又何來變化之說。就拿眼下的華山來說,正道聯盟高手云聚,誰能說他們將來的命運就一樣呢?”
“不一樣嗎?”
專著的看著天宿道長的雙眼,畢天反問道。
“不一樣!生死陰陽,各有所長。”
避開畢天的雙眼,天宿道長語含玄機的道。
聞言一愣,畢天雙眼微瞇,追問道:“前輩此來,應該是有話要對晚輩講,是嗎?”
天宿道長嘆息一笑,神色復雜的道:“你很聰明,可惜算了,不說這個。你們儒園以浩然正氣而名揚天下,你知道浩然正氣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嗎?”
畢天不解,既然對方話含惋惜之情,卻為何突然停下,難道有什么不便說的?
想了想,畢天沒有追問,只是順著天宿道長的話道:“以前,你要是問我這個問題,我一定回答說不知道。但現在我知道了,浩然正氣的最高境界乃是浩天罡。不知道晚輩可有說錯?”拂須一笑,天宿道長道:“沒錯,正是浩然天罡。只是你明白這浩然正氣與浩然天罡之間有什么區別嗎?”
畢天一愣,天宿道長與自己提這事,那是為什么呢?
一邊思索,畢天一邊搖頭道:“說實話,晚輩不知道。”
天宿道長古怪的看了他幾眼,隨即移開目光,指著天上的太陽,淡然道:“儒家的浩然正氣至陽至剛,與世間許多陽剛法訣一樣,都是集天地至陽之氣于一體,以烈火真元的形式分辨其強弱。此法由來已久上古便有,提倡浩然正氣仁者無敵,以仁心攝服天下。其表現形式為納天地陽氣于體內,發雷霆之威于體外。而浩然天罡則不同,它是反其道而行,容身于天地,借力于蒼穹,與浩然正氣的納天地之氣于一體截然相反。如此,一個以自身為基點,一個以天地為背景,其發揮的威力自然是相差天遠。”
畢天眉頭緊皺,心中思索著這番話,覺得有些奇怪,這不是與自己所了解的常理相違背嗎?
帶著迷惑不解,畢天謙虛的問道:“就晚輩所知,修煉之人都以自身為鼎爐,以此來吸納天地靈氣,煉丹結胎以求仙道。可剛剛前輩之言,說那浩然天罡的修煉之法是容身于天地,借力于蒼穹,這不是與我們所掌握的原理完全相反嗎?”
天宿道長嘆道:“癡愚,癡愚啊。天地有陰陽,世間有正邪。陰陽之道相生相克相輔相成,正邪之分孰強孰弱孰是孰非。何為正,何為邪,你能說得明白嗎?修煉之途,萬法歸宗,此乃天道。你慢慢想吧。”
畢天訕訕一笑,尷尬的道:“前輩莫怪,弟子愚鈍,還請見諒。”
天宿道長見他滿臉誠意,略微思索之后,全身光華一閃,整個人散發出強大的氣勢,逼得畢天連連后退,臉上一片茫然。
“此時,你能清楚的感受到我的氣勢,那是因為我以體內強大的真元為基礎,配合自身法訣施展,方有此威。接下來,你仔細注意我的變化,能不能有所領悟,那就要看你的天分了。”
光線一暗,天宿道長身上那耀眼的光華無聲消逝,整個人連同身體一起,慢慢的變得透明,最終玄妙之極的消失在了畢天眼前。
“你一定很驚訝,認為我把所有真元收回,再施展奇術隱藏了身體。可如果我告訴你不是這樣,你覺得這其中是何緣故呢?仔細想想,要不你出手一試,看我如今與剛才有何異樣。”
畢天驚奇的看著這一幕,在遲疑了片刻之后,最終忍不住好奇,右手匯聚七層真元一掌揮去,頓時一道強光伴隨著一聲巨響,只見畢天驚呼一聲,被反彈之力震飛出數丈。
茫然的看著由虛而實的天宿道長,畢天呆立不同,思緒陷入了沉默,直到許久之后,他才驚呼一聲,清醒過來。
感激的朝天宿道長一禮,畢天激動的道:“謝謝前輩提醒,晚輩已經領悟到了一些東西,雖然距離你說的那個境界還遠,但我相信只要努力,應該會有希望。”
天宿道長欣慰的笑道:“天姿不錯,繼續努力吧。當有一天你將自己完全融入于天地之內時,你便練成了浩然天罡。”
話落轉身,一步一步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畢天突然想到了一事,大聲問道:“前輩,你為什么要教我這些?”
停下腳步,天宿道長身體微震,沉默了片刻方才轉身,以畢天看不懂的眼神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