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依然在繼續,死傷難以避免,小梁帶百人沖殺過去,雖然有了上一隊的經驗,但熊國兵士的悍不畏死加上地利的優勢,也讓小梁他們的死傷在增加。
“這一隊守護豁口的熊國兵士,絕對不是尋常兵士。”第三隊的高達凝重道,緊握著火槍。
雖然他希望小梁能順利,但敵人若悍不畏死,又占據有利地勢,那失敗的概率更大。
“高達,等下不要和我爭。”
“若是小梁有個閃失,我必須親自給他報仇,我當年的那個小隊,就他一個人了。”
這個時候王鼎沉聲道,目光堅定的看向第三隊的把總高達,即是命令也是請求。
“王千總,我答應……小梁的。”高達略微遲疑,硬著頭皮道。
“我是千總,戰場上你必須執行命令,這是軍令!”
“高達聽令。”
王鼎沉聲道。
“在!”高達聲音低沉,昂起了頭。
“等下我帶人沖。”
“你帶領余下的人負責掩護。”
“若是我沒有完成任務,你即可撤回,待我向黃將軍請罪。”
“我們這個隊伍,不能都死在這里。”
王鼎沉聲道。
“是!”高達臉皮抽搐,咬了咬牙最后蹦出一個字。
“高哥,辛苦了。”
“以后好好帶一下這些年輕人,他們都很優秀,未來的起點絕對不是千總,我就是給大家打個樣。”
“未來我希望他們人人都超過我。”
王鼎拍了拍高達的胳膊。
“王千總,你答應黃將軍,要活著回來的。”
“若是……。”
高達猶豫了一下。
“沒有若是,我更答應黃將軍,必須完成任務。”
“大勝軍人,必須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心。”
“只要敢想敢做,沒有拿不下的陣地。”
“若是我拿不下,那是我王鼎本事不夠,而非我大勝軍人能力不夠,戰意不強。”
王鼎一字一句透著堅定,言辭間透著對大勝,對軍隊濃濃的熱愛和堅定信念。
“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當千總了。”
“我老高,第一服氣的是咱們許總兵,第二就是你王鼎。”
高達沉聲道。
“高哥,這話若是讓黃將軍聽到了。”
“你怕是一輩子只能當個把總了。”
王鼎聞言只是一笑,卻實在是笑不出來,耳邊聽到轟轟轟的爆炸聲,小梁他們拿命在和敵人周旋,每過幾息,就有人陣亡。
稍后。
“第三隊,聽命。”
“愿意隨我赴死嗎?”
王鼎突然沉聲道。
“有!”
“有!!”
“我等愿隨王千總,赴死!”
一個個年輕的兵士站起身來,臉龐青澀但眸光卻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紛紛緊握著火槍在胸前,周身散發出愿隨時出戰的躍躍欲試。
“好。”
王鼎點了點頭,目光看向小梁帶領的隊伍,戰損超過了六成,推進只是堪堪到了七十米,再難奮進一步。
而熊國那邊死傷也在增多,一個個皆是抱著炸藥包同歸于盡的打法。
那片不大的區域里,已經堆滿了一具具尸體。
“不能死一批,上一批。”
“必須給敵人持續的壓力。”
“第三隊所有,現在就隨我上。”
王鼎扛起一門盾牌,一手握著火槍,腳下一瞪如同利箭一般,劃過一道殘影就是沖了過去。
很快后面一道道身影也紛紛沖過去。
“誰去,執掌大勝重機槍。”
“誰去,架起迫擊炮。”
高達驟然起身沉聲道,感覺到了萬斤重擔立即壓在身上,他余光掃過重機槍和迫擊炮那邊,又都陣亡了。
肯定被城墻上的黑槍,打死的。
難以避免,那段高聳且堅固的城墻,能藏太多人,居高臨下,防不勝防,開闊地帶擺設的大勝重機槍和迫擊炮,無疑就是活靶子。
“我!”
“我!!”
高達話音那邊剛落,很快沖出去五個人,扛起盾牌就是沖向了那片開闊地帶。
這次王鼎這一支千人隊,人手一門盾牌,幾乎把黃宏偉那支隊伍里的盾牌,拿走了一小半。
但即便如此,盾牌也只能扛得住一時。
就這樣一波陣亡,一波沖上去。
如此打法。
連熊國負責守住豁口的熊國親衛隊,也有些頭皮發麻了。
“這樣的隊伍,若是大勝軍隊里人人如此。”
“我們熊國,還怎么打?第聶河防御強橫,又擋得住多久?”
“熊國還有……。”
一個熊國親衛隊兵士呢喃,盡管最后沒有把‘前途’二字喊出來,但心里卻是透著迷茫,很快輪到他抱起炸藥包了。
縱然心里前途迷茫,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抱起炸藥包沖出去了。
在豁口處之前有五百熊國親衛軍兵士,漸漸的已經減員到了只有三十多人。
黃宏偉一部,先后去了兩個千人隊,戰死近千人了。
熊國五百人,也死了四百多人。
近乎二比一的消耗。
這樣消耗下去,王鼎那一隊若能撐到最后,還是頗有希望的。
就在這個時候,豁口處又趕來一批隊伍,正是謝托夫這個親衛軍將領,帶領余下的五百人趕來了。
“其他人去哪里了?”
“怎么不在豁口處,防守。”
“你們是大元帥的親衛軍,若也和其他隊伍那般懈怠,我們面對大勝的戰爭,還怎么打?”
“他們那些逃兵,去哪里了。”
謝托夫臉色陰沉,氣的雙眸噴火一般。
“稟告將軍,他們已經戰死了。”
“就在那邊。”
“還有,他們絕不是逃兵。”
一個親衛隊兵士一跺腳,昂著頭鄭重敬禮,就是抱起了旁邊地上一個炸藥包。
“你是做什么?”謝托夫臉色一變,他的目光看過去,余下的寥寥三十多人,面前都有一個炸藥包,有的則是雙手握著手雷。
“將軍,大勝的進攻太兇殘了。”
“他們是拿命來沖擊。”
“我們唯有同歸于盡的打法,才能擋住他們。”
“將軍,請轉告大元帥,兄弟們沒有一個當逃兵,別的軍隊怎么打我們不管,但大元帥的親衛軍,一個個都愿意為熊國,為大元帥赴死。”
那個抱著炸藥包的兵士說完,再次鄭重敬禮,放下的手立即拉起了炸藥包的引線,然后頭也不回的朝著豁口外面跑了過去。
身影轉瞬消失。
很快就聽到外面響起了啪啪啪的槍聲。
沒過多久,轟的一聲爆炸聲響起。
那余下三十多人中,又有一個人默默上前,拿起地上的炸藥包,然后鄭重的向謝托夫敬禮,抬手拉起引線,再次跑了出去。
這一幕,謝托夫臉皮抽動,聽著轟轟轟的爆炸聲,看著外面四溢斷裂的殘肢和血肉,迸濺遠時,更有些濺在了他的臉上。
他擦了擦臉上的鮮血。
“若是我熊國軍隊,人人如他們。”
“這場戰爭何止一退再退,直至到了第聶河北岸。”
“他們不是逃兵。”
“他們是英雄。”
“我謝托夫為成為他們的將軍,而感到無上榮耀。”
“我們的英雄在此,這處豁口就是天塹。”
“來人立即調運石塊和水泥,堵死這里。”
謝托夫沉聲道。
那邊接連的爆炸聲響起。
王鼎已經帶著人離小梁他們不足十米處,小梁帶的百人隊伍此刻只剩下二十多人了,隊形堪堪維持,沒有完全崩潰。
“王哥,你怎么來了。”小梁臉色一變。
“你們很勇敢,退回去。”
“換我們來。”
“這是命令。”
王鼎沉聲道。
“王哥,剛剛那些同袍就死在我面前,死在我面前啊,我不能這么走,若是走了,我就是懦夫,是逃兵。”
“求你了,王哥,不要命令我回去,我不想違抗軍令。”
小梁臉露哀求,作為大勝軍人,他要執行命令,但最深處的執念讓他沒有立即領命撤退。
“小梁,你們做的很好了,再繼續下去,只是白白犧牲。”
“放心這里有我。”
“我會打進豁口處的。”
王鼎沒有再提命令,他看出了小梁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再強迫下去,哪怕退回,也會心神大亂,人怕是就要廢了。
他還這么年輕。
此刻小梁腦海里思緒一陣反復激蕩,最后他抬起頭來臉露堅定。
“王哥,其實我們也有對付他們的方法。”
“這個方法使出來,絕對能讓你殺進豁口處。”
小梁突然認真道。
“你不要亂來,我命令你們,立即撤回來。”王鼎臉色一變,好似意識到了什么。
“王哥看來我猜對了。”
“我們想到一起了。”
“王哥我年紀小,我知道你一直在照顧我。”
“但這是戰場,要讓更有能力的人活著,才能帶領我們的軍隊打勝仗,少犧牲。”https://
“我最佩服的人就是許總兵,然后就是你。”
“我希望你能打進豁口處,帶領我們青州府的軍隊第一個打進城內。”
小梁忽然臉上露出了笑意。
他身邊的二十多人也漸漸的在爆炸聲中,不斷的減員,加上他只剩下十五個人了,他們面面相視一眼,好似都知道該怎么做了。
“兄弟們,干吧。”
“到時間了。”
小梁突然低吼一聲道。
“干了他們。”
“娘的,早死晚死都是死,不是他們才敢抱起炸藥包的。”
“弄死他們。”
“送王千總進入豁口。”
“大勝軍人,必勝。”
“我等此生,無悔出自青州府。”
十五個人紛紛喊道。
他們身上沒有背炸藥包,因為那玩意一旦爆炸,他們大概率會團滅,但是圍在中間的人,卻帶了一兜子的手雷。
此刻十五個人紛紛拿起了手雷,數量很多,有的人更是直接拿起了兩個乃至三個,攥在手里。
其中一個人看到沖過來抱著炸藥包的熊國兵士。
他直接扯開拉環。
“兄弟們,大勝必勝,有我大勝,熊國算個鳥毛啊。”那個年輕的大勝兵士忽然間大步沖過去,越沖越快,毫不畏懼的硬生生的撞向那個熊國兵士。
蹬蹬蹬
那個熊國兵士被撞的連續后退了兩步,然后轟轟轟的爆炸聲,在兩人身邊驟然爆炸開來。
這一幕連熊國親衛隊都驚呆了。
就在這個時候。
沒待熊國方面出動抱著炸藥包的兵士過來。
小梁所在的隊伍加上他,只剩下十四個人,一個接著一個往豁口處沖的時候,紛紛拉起了手雷的拉環。
轟轟轟,一個個接著的自爆,根本不給熊國方面出動死士趕過來。
大勝軍人主動殺過去了。
離豁口處約乎三十米的距離。
十五個大勝兵士,選擇了這般最為剛烈的做法,這個時候已經無需掩護,他們的奔跑已經勢不可擋。
依一人的死亡沖鋒,選擇跨過每兩米的距離。
“快,擋住他們。”
“開槍,擊殺他們。”
“快!”
謝托夫剛來這里,也被大勝的這個打法,給打蒙了,剛剛對于己方同歸于盡打法,信心大增,認為必然能守住這處豁口,快的話,一個時辰就能堵死這里。
此刻這個想法,完全蕩然無存了。
接到命令的熊國親衛隊,已經紛紛抬槍開始射殺對方了,但對方沖的太快了,哪怕中彈,慣性也能沖出幾米。
這個沖鋒,射殺已然效果不大。
“將軍,我們怕是擋不住他們了。”
“我們愿意誓死完成任務。”
“但請將軍立即帶兵回撤,繼續枉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了解外面的大勝兵士,死亡不會讓他們畏懼,只會讓他們更加瘋狂,更加無畏,這般自殺式沖鋒一旦開始,除非拿下這處豁口,否則他們不會停下來的。”
“他們的人數比我們多。”
“在沒得選的時候,他們絕對敢全部選擇死亡沖鋒的。”
一個熊國親衛隊兵士說完,鄭重敬禮,抱著炸藥包立即就沖了出去,用身體來擋住大勝兵士的死亡沖鋒。
上一批的五百熊國親衛隊成員,只剩下三十多人,此刻紛紛抱著炸藥包,鄭重敬禮,清一色的選擇了和大勝兵士那般,朝著外面沖過去。
這個犄角狹長的地帶,所有人立即被這兩支軍隊兇殘的打法,給震驚住了。
但凡看到這一幕的,無不肅然起敬。
對自己人,也對敵人。
對死亡無畏之后,哪怕是敵人,也會得到應有的敬意。
“王哥。”
“一定要打下豁口處。”
“那弟兄們,就沒有白死。”
小梁回過頭大聲說了一句,然后拉開手雷的拉環,毅然決然的在這他十八歲這個年齡,完成了生命之重,重逾千斤的最終抉擇。
王鼎眸光內含著淚水,他最后沒有挽留,也沒有說話。
并非他冷血。
當小梁和第一隊最后活下來的弟兄們,做出選擇后,一個個已經赴死了,他再挽留小梁,就是對他的不尊重,也是對戰死弟兄們的不尊重。
每個人的生命,同樣都寶貴。
沒人愿意死。
但選擇了。
那就唯有同生共死,才能被世人敬重。
轟的一聲。
小梁的身體化為血霧,飄進了豁口處。
他的名字,將會經久流傳下去。
“他叫小梁。”
“他大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就常聽人叫他小梁。”
“這個家伙,哎。”
王鼎用胳膊抹了一下眼角,隊伍已經和豁口處近在咫尺了,他面色堅定的果斷伸手拿出了手雷,在他旁邊的人也紛紛拿出手雷。
這一幕。
謝托夫眼神跳了跳,是堅定的守下去,賭他們不敢如同剛剛那般,死亡式沖鋒?
他只是遲疑了三息,不,兩息。
忽然一個大勝兵士,年輕的臉龐掛著笑,突然沖過來了,兩手握著兩枚手雷,拉環也驟然被嘴角一把扯開,整個過程,還一直對著他笑。
“撤!”
謝托夫本能的大聲喊出一個字,急忙帶著余下的五百親衛軍兵士,紛紛的往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