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今夜注定是不平靜的,不止是西線的六十五萬大軍。
候光耀也調動了八十艘戰船,滿載十萬兵士先行前往了江北行省,并在南北兩地架設了浮橋,為后續兵士陸續入北地做準備。
海無涯距離稍遠,但也開始調動戰船朝著這邊趕來的路上。
南方此刻集結了,足達上百萬兵士進入了北地。
第一時間整個兩江重鎮所屬的兩座行省以及名存實亡的江北重鎮所屬的江北行省,這靠近滄江沿線的三座行省,頓時亂了起來。
許元勝和向天雷以及熊鯤,也第一時間踏入了北地。
“告訴下面的人。”
“不可對普通民眾出手,路過城池和村莊繞路而走。”
“一旦遭遇小股來犯軍隊,可當即剿滅。”
“若遭遇大股軍隊,盡可能保持克制,不要產生大范圍的廝殺。”
許元勝下達命令。
向天雷和熊鯤也都點了點頭,同樣傳達給所屬軍隊。
大家心里有數,盡可能不要打成膠著戰,避免長時間陷入北地的戰火之中,給偽朝廷坐收漁翁之利的機會。
很快一則則命令下達。
“雖然此行,初衷是沒打算滅了兩江重鎮。”
“不過此行進入北地,是要好好的看一看,為以后真正的揮師北上,做好提前的準備。”
許元勝呵呵一笑道。
“正有此意。”向天雷點頭一笑,上次來的倉促,只顧著挖開江堤,此次倒是可以進入的更深一些。
“北地更適合主糧的種植,也更適合大范圍的農戶落居。”
“不像我們南方,山地丘陵居多,限制多多。”
熊鯤沉聲道。
“勿要把戰火燃到境內。”
“否則稍有不克制,就是一場人為的災難。”
許元勝沉吟道,其實只要此刻一把火燒光了北地這些田地,就能讓兩江重鎮的戰力削弱至少三成以上。
但也就意味著,今年冬季,將會有數依百萬計的底層民眾要餓死在這塊土地上。
戰爭,不該依這樣的方式打敗對方。
很快在后半夜的時候。
大軍完成了對既定目標的包圍。
兩江城以及四大軍營,共計五個目標。
會依火光為信號,定為發起進攻的指示,就看宋家怎么抉擇了!
此刻宋家亂為了一團。
稱得上惶惶不可終日也不為過,畢竟一個月之前的大戰,雖然慘烈,但主攻方那是兩江重鎮。
哪怕許元勝等進入北地,也只是一個偷襲。
此刻南方的聲勢,無疑是攜南方境內所有兵力,殺入北地。
“到底是為什么。”
“誰能告訴我,南方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剛剛簽署了停戰協議,就大舉進入北地。”
“是萬樹森昏庸了,還是真的要開啟決戰,還是某些人在背后偷偷的做了什么事?”
一些宋家人紛紛嚷嚷道。
此刻在兩江城宋家深處。
一個滿頭灰白頭發的瘦高老者,坐在院落里。
在其旁邊站著的一個中年男子,正是宋家繼承人宋天德。
“父親。”
“南方盡起百萬大軍,但主要對我們出手的依然是西線許元勝,向天雷和熊鯤。”
“目的也查清楚了。”
“是南方境內那些家族裹挾民意,向南方朝廷索要軍權,打算擴軍,南方為了轉移內部矛盾,才發起的攻擊。”
“兒猜測,此戰只不過是虛張聲勢,南方絕對不想和我們死戰,白白便宜了北方的偽朝廷。”
宋天德沉聲道,手指已經掐入了手心里。
南方境內那些家族所為,正是他一手策劃的。
沒想到南方朝廷竟然突然玩這么一出,他們怎么就敢了!
“南方不想死戰,沒錯。”
“但南方若拿不到一個結果,就會逼著他們在我兩江重鎮的屬地里,肆意妄為,乃至是發起局部的戰爭。”
“若兩江重鎮一而再的被削弱,將來哪怕僥幸存續,還有機會執掌兩座行省,在北方偽朝廷和南方朝廷的夾縫下,屹立不倒嗎?”
“我知道你對一個月前的事,耿耿有懷。”
“但作為一個統帥,實屬不改把個人情緒凌駕于大局之上。”
老人的話透著平穩,看似沒有半點嚴厲的責備,但卻在看向兒子的目光時,透著一些失望。
“父親,我錯了。”宋天德低下頭,心里知道宋家在選擇繼承人的事上,是在他和叔叔宋牧之間,有過爭議的。
父親選擇了自己。
但對叔叔是有歉意的。
他若做得好,自然能讓父親心安,不后悔這個選擇。
但無疑,真遇到事后,他確實沒有做好。
“去把我的戰甲,拿來。”老人開口說道,疲憊的身軀慢慢的站了起來,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身體肉眼可見的疲憊。
“父親,還是我去吧。”
“我絕對不會給兩江重鎮丟臉,給宋家丟臉。”
宋天德急忙表態,作為兒子他不忍父親再次披甲而戰,作為繼承人,他更是感覺深深的羞愧。
“你不能去。”
“你去,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記得你是宋家的繼承人,是兩江重鎮未來的總兵。”
“絕對不能一而再的失敗。”
“若我哪日不在了,你叔叔回來,切勿心生忌憚就生出殺心和排擠,他若誠心扶持你,你要信賴和仰仗。”
“他若想自立門戶,愿意走的人,你要放行,他叫宋牧,是宋家人,是我的弟弟,你的叔叔,絕不可對他起殺心。”
“宋家絕不可內亂。”
“這個天下啊。”
“若我宋江河能年輕二十歲,或可爭一爭。”
“可惜,可惜啊,大勝到了末期,但我也老了。”
“我宋家沒有占據大義,就沒有崛起的根基。”
“勉強維持或可,涿鹿天下,難啊。”
老人正是宋家總兵,宋江河。
是九邊重鎮排為上游的邊軍重鎮的統帥。
“父親,若按照你這么說。”
“那我宋家未來的出路,在哪里?”
宋天德心里難過道。
“過去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死,宋家就不會垮,誰也無法從我手里奪走我宋家掌控的兩座行省。”
“但現在多少明白了一些。”
“一旦民心不在我宋家,就是我們宋家可以放手的時候了。”
“所以你以后要盡可能把心思花在民心上,尚有一線機會。”
宋江河沉吟道。
“兒,明白了。”宋天德重重的點了點頭。
稍后宋江河重新披甲,原本合身的披甲,明顯感覺有些寬大了些許,是老人的身體愈發清瘦了。
“不要自責。”
“哪怕你叔叔來做,也不見得比你好。”
“我讓你繼承宋家,并非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而是因為你比我們年輕,年輕就是機會。”
“未來是年輕人的天下。”
宋江河走出院落時,最后道了一句,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當宋江河披甲來到了前院大廳。
宋家族人立即安靜了下來。
“不要議論紛紛了。”
“攪亂南方是我的部署。”
“爾等放心便是,南方只是虛張聲勢,決然不敢和我宋家兩江重鎮拼死。”
“各行其事,不要聚在這里了。”
宋江河目光灼灼掃過每一個宋家族人的身上。
“是!”宋家族人紛紛離開。
卻也有一些老人,留在這里沒有走。
“江河,你啊,到現在還在為他開脫。”
“你是好統帥,好族長,卻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好父親。”
“他必須站出來,承擔自己的錯,才能真正的成長。”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杖,沉聲道。
“本來就是我的部署。”
“四叔,你多想了。”
宋江河沉聲道。
“你啊。”那老人氣的轉身就走了。
“江河,寵兒如害兒。”
“你要多想想。”
另外一個老人也是扔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
這些老人是更愿支持宋牧繼承宋家的兩江重鎮。
一方面也是因為宋天德上次被虜,著實讓他們看不到希望。
等這幾個老人離開后。
一些和宋江河交好的老人,也沒再多說,看的出來他們也漸漸的不看好宋天德了。
宋江河看在眼里,面色平靜,心底卻苦澀。
天德是一個好兒子,或許不如我那弟弟,驍勇善戰。
但這個時期,好戰并非好事啊。
我那兒子經歷此事后,已然長大,他最起碼不會把宋家帶入深淵啊,說出來,你們會信嗎?即如此,又何必讓他再來道歉,生生打擊他的自尊。
此刻南方百萬大軍,一舉完成了對兩江城和四大軍營的包圍。
許元勝帶二十萬大軍,正停留在兩江城外。
熊鯤所屬前往了梁山大營和平江大營。
向天雷所屬去了蕭山大營和涼州大營。
“大人。”
“這兩江城的防御可比尋常城池強大多了,只是稍遜于中都。”
“我剛剛帶著人繞城看了看,可不好打。”
許廣志低聲道。
“兩江城是宋家的老巢,哪有那么容易好打的。”
“過去兩江重鎮所屬的位置,好啊,人口多,土地平坦,居于大勝中央。”
“可謂是風光無限。”
“但現在大勝分崩離析,南北隔江而治,反而使得兩江重鎮處于夾縫之中,即失去了地理上的優勢,也失去了大勢和大義。”
“這兩江重鎮,著實是可惜了。”
許元勝望著這座雄關大城,發出感嘆道。
“若是大人執掌兩江重鎮,該如何扭轉時局?”許廣志不由的問道。
一旁的許大彪和慕容山等將領也是好奇看過去。
“如果是我。”
“我會進入南方,并向現在的軍政處提出,打通西川行省和兩江行省,讓民眾融合,并且派遣軍隊直接入駐西川行省,哪怕為此讓出兩江行省的一些地盤作為交換。”
“如果南方不從。”
“那就揮師強攻西川行省三關,做出破釜沉舟之勢。”
“只要打通了西川行省和兩江行省這個陸地上的通道,未來南方就會是兩江重鎮的后方,那兩江重鎮可就牛大了。”
“問鼎皇權,都是機會很大的。”
許元勝沉吟道。
“為何不是選擇北方朝廷?”慕容山開口道。
“因為那個時候南方最弱。”許元勝直言道。
“當時南方朝廷軍政處留下一個位置,給宋家,他若是愿意。”
“又何必落到今日之地步。”
許廣志輕嘆一聲。
“呵呵,因為南方弱啊。”
“他怎么愿意只要一個位置。”
“那豈不是自降身價,又容易招惹上北地偽朝廷的忌憚,迫使兩江重鎮所屬的兩座行省成為我南方朝廷的前線。”
“其實宋家沒有做錯。”
“換成其他人在他們這個位置上,都很難抉擇。”
“我能做出決定。”
“那是因為我從一無所有崛起,不怕失敗。”
“宋家坐擁兩大行省,舉兵六十萬,讓他立即做出決定,太難了。”
許元勝說道。
眾人換位思考一下,也都默然點了點頭。
或許宋家落到如今局面。
更大的可能性。
是忽略了許元勝崛起太快,一家之力挑起西線的戰力飆升,讓一個月之前宋家想做出選擇時。
卻失去了進入的機會。
就在這個時候,城門忽然打開了。
就看到一路騎兵出來。
稍后只有為首一人騎著戰馬,朝著眾人而來。
身影慢慢變得清晰。
他正是兩江重鎮總兵,宋江河。
宋江河望著眼前的大軍,一眼就認出了青州府大軍的旗幟,他雖然未曾親自交手過,不過兒子就是被對方所俘。
不算陌生。
看著軍容整齊,戰意昂揚的這支軍隊。
身上的戰甲皆是嶄新,手中的軍械在夜色中泛著亮眼的刺目。
“從一無所有,到成為強軍。”
“我兒被俘的不冤。”
宋江河目光灼灼,望向對面中軍所在簇擁中的一個青年身上。
“許總兵。”
“靠你的這些將士們,想攻下兩江城怕是不易。”
“我來了。”
“不如一聊如何。”
宋江河聲音響起。
“正如我所愿。”許元勝騎著馬而來,揮手示意身邊的人不用跟隨,并讓大軍往后面退。
二十萬大軍在令旗揮舞之下,恍如一人在行動,頃刻間完成了五路大軍,各兵種的統一后退。
看到這一幕。
宋江河又是縮了縮眼,根情報這些還只是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短短一個月能整訓如此,了不起。
很快許元勝來到了跟前。
“鄭九舜,對你的評價,果然中肯。”
宋江河上下打量著許元勝,輕聲道了一句。
“見過宋總兵。”許元勝拱了拱手。
“你就不好奇,鄭九舜怎么說的?”宋江河沒有托大,也拱了拱手。
“想來肯定是好話。”
“不過我沿著心中所想行事,他人的評價于我沒有任何影響,聽或不聽,倒也無妨。”
許元勝直言道。
“你是一個堅定己見的人。”
“在這個亂世,不被他人影響,或許會被認為獨斷專行,但無疑成大事者,必須要具備這個品質。”
“若是我當初早日打入西川行省,貫通滄江南北,也就不會有往后的事了。”
“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宋江河末了最后一句話后,直直的看向許元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