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影很輕。
可卻驅散了千重的神力波濤，震散了無邊海嘯，讓尼摩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任由這縷青風穿過自己眉心！
身形一顫。
波濤一斂，海嘯盡散，他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之意。
“這是……風？”
波濤越強，海浪越高，風自然越強！
此刻。
他突然意識到吳乘風先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了。
我一直在等你來。
不是等你百日，而是等了你幾百年。
“原來。”
想到這里，他苦笑道：“這么多年來，你一直在想著怎么對付我？”
無風不起浪。
無浪亦無風。
風浪本是一體，二人乃是一母同胞，孿生兄弟，血脈相連，風浪相依，自然是難分你我！
風本無形。
海浪再高再強，能壓世間萬物，卻終究壓不住一縷青風。
“準確而言。”
風影再度凝聚，吳乘風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自你背叛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琢磨你神通里的漏洞了。”
尼摩沉默。
他很聰明，任何神通，他只要看一遍，就能學個大差不差，可吳乘風卻并不聰明，只是為了研究瀚海逐浪這道神通的漏洞，就花了數百年。
可……
“乘風。”
“終究是你贏了。”
話音落下。
他眉心第三目神光忽地寂滅，原本強悍無比的神軀之上，也變得千瘡百孔，一縷縷幽綠色的風影不斷流轉而過。
“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
他有些不理解，服下陰丹之后，吳乘風爆發出來的戰力，已是絕對壓制了他一頭，想要殺他，輕而易舉。
可如今。
他雖然傷得很重，離死卻還有一段距離。
“你可別告訴我。”
他自嘲一笑：“你還在顧念兄弟之情。”
“大哥。”
生命最后一刻，吳乘風突然喊出了那個數百年不曾喊過的稱呼，輕聲道：“玄界生你，養你，造就了你！玄界內，人人尊你敬你，視你為他們的守護者，玄界的庇佑者！你虧欠玄界，虧欠他們太多了！”
“今日！”
“你要彌補，你要贖罪！”
尼摩沉默不語。
他突然明白吳乘風要做什么了，只是他知道反抗不了，也懶得反抗，不想反抗了。
風影突然一顫。
吳乘風明白，陰丹的持續時間已經過了大半，他沒有時間再耽擱了。
“老頭兒！”
剛要動身，身后突然傳來吳狄帶著傷感的聲音。
“何事？”
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此生此世。”
吳狄紅著眼睛道：“我吳狄能當你的兒子，是天大幸運！”
“其實。”
吳乘風沉默半瞬，輕聲道：“爹，一直以你為榮。”
一句話。
卻差點讓吳狄落淚。
“愿來世，你我再為父子！”
這句話，吳乘風沒有回答，不是不想，只是明白，陰丹的作用太過逆天，他大概率沒有來世了。
風影一閃。
一道碧綠無邊的幽冷火焰突然覆蓋上了尼摩全身，卷著他化作了一道綠光，去往了城外！
身后。
吳狄也好，三萬黑甲軍也罷，俱是對著那道碧光深深一禮！
“恭送，大統領！”
所有人都明白。
這一去，世間便再沒有玄界大統領吳乘風這個人了。
城外，戰場內。
少了吳乘風的壓制，神仆魔物大軍瞬間反撲壓制了過來，除了朱烈以外，其余兩大統領已是悉數戰死，十萬黑甲軍，亦是戰死大半，僅余下了萬余！
巨網不斷收縮。
肉眼可見的，便要將那條黑甲軍所化的黑龍徹底縛死吞沒！
也在此時，一道碧色的幽冷火焰陡然間劃破天穹，出現在了戰場的正上空！
“這是……大統領？”
感應到熟悉的氣息，朱烈和一眾黑甲軍紛紛抬頭。
下一瞬，火焰也隨之落入了無盡神仆魔物大軍之中，火隨風起，風助火勢，須臾間便席卷了大半個戰場，火海之內，難以計數的神仆魔物，俱是化作了齏粉！
同樣的。
整片天穹，也被這無邊的火海染成了青碧之色！
血染青天。
此刻，身處碧火中心，尼摩突然再一次明白了吳乘風先前那句話的意思。
“我這一生。”
“前半生順風順水，氣運逆天，從崛起到登頂，用時之短，難以想象，可后半生，卻一敗再敗，一退再退，忍辱偷生，雖費盡心機，卻終是落了個身敗名裂，眾叛親離的下場！”
“乘風。”
“你說，這是為什么？”
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沒有選擇掙扎，也沒有選擇向鳩摩神君求助，而是問出了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因為你聰明。”
吳乘風淡漠道：“因為你，太聰明。”
尼摩聽懂了。
他這一生，成也聰明，敗也聰明。
“我錯了。”
“所有人都錯了。”
他蒼涼一笑，輕聲道：“乘風，咱們兄弟兩個里面，其實，你才是最聰明一個……”
目光轉動。
看著因為大戰而消失大半的玄界地陸，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絲心痛。
“乘風，咱們的家要沒了。”
“乘風，我突然理解你的選擇了。”
“乘風。”
火勢越來越大，他也留下了在人世間的最后一句話：“我，后悔了……”
伴隨著一聲嘆息。
曾經的吳滄海，后來的玄圣，如今的尼摩神君，徹底被碧火煉化，化作了一道道強絕的火焰，灑向了這片生他養他，亦成就了他的家鄉。
風影閃動，碧火連天。
半刻鐘過去，吳乘風的生命，也同樣走到了終點。
風影微顫。
他看向遠處依舊和鳩摩鏖戰不斷的顧寒，很想知道這一戰的結果如何，只是心里明白，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道友。”
“一切，都交給你了……”
帶著遺憾。
他的意識也隨之消散，再不復存。
意識消散的一瞬，漫天的碧火轟然炸裂，化作了一道道強絕的毀滅之勢，掃過了整片戰場之中，雖然只是持續了一瞬，可依舊焚盡了七成以上的神仆魔物！
戰場之中。
朱烈和剩余的黑甲軍面露悲色，亦是對著天穹深深一禮。
“恭送，大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