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有六十四座宅院,拱衛中央太極道場,取陰陽分判之意,寓太極衍生五行之氣。
兩儀、八卦、六十四卦陣圖構成了陳家古宅的構筑布局。
這里也代表著陳潯的五行仙道、大黑牛的陣道、鶴靈的陰陽之道,乃是他們自己的道院,和平常居所大不一樣,更代表了這里的重要性。
一處宅院外。
來了許多人,有五蘊宗弟子,有陳家人,還有山神。
但像柯鼎這些仙人,也只能遠遠站在古宅之外,沒有進入這里的資格,也不容外人踏入。
今日,古宅的上空十分陰沉。
將整個古宅也映照得相當昏暗。
這里就像是一片獨立的洞天,與外界的天地格格不入。
宅院的天井下有一座祭天大鼎,上面還插著未燃盡的香...香火之氣很重。
陳霸天與陳硯書不行了,大限已至。
他們輕靠在椅上,面色煞白一片,就連肉身都在腐朽,境界也在逸散,嘴唇顫顫巍巍,額頭滿是密汗。
“老爺子...牛祖。”陳霸天艱難開口,渾身都在發顫,目光卻是清澈平靜。
“哞!”
大黑牛眼眶泛紅,不斷在朝他們輸送著法力,多年來它早已試過很多辦法,修復肉身,蘊養神魂,哪怕是祭煉自己神魂。
但也只能為他們續命一些歲月,已是徹底到達了仙傀之身能承受的極限。
陳潯面色平靜的站在他們身前:“霸天,硯書,我已為這一日準備多年,曾斬一位禁地古尊取得諸天禁術,但現在還不到時機。”
“...只有萬分之一的把握。”
他深深凝望著陳霸天與陳硯書,從來沒把他們當做仙傀,而是自己的義子。
“咳!”陳硯書咳血,渾濁的眼眶中滿是血絲,低喃道,“...老爺子,我...我其實還是喜歡在咱們鐵匠鋪算賬的那段平靜日子。”
說完,他笑了,笑得很是單純。
這句話他好像憋在心中太多太多年,他手中持有的那本道器書籍,前面數百頁從來不是什么功法與大道之感悟。
而是,只是,僅僅是一些算賬的清單。
第一頁。
東市巨靈礦石,一斤三千一百二十三下品靈石...
第二頁。
離清茶,一兩三十七下品靈石...
幼沅砸壞后院石壁,修繕三百一十七下品靈石。
最后一頁。
店鋪虧損七千六百三十二下品靈石...
這就是陳硯書懷中時常抱住的書籍,他視若珍寶,外人皆以為此書是御敵法器,但...大家都想錯了,從來都不是。
陳硯書看著陳潯與大黑牛傻笑了一聲,眼中不再有帶有精明之色。
他從來都不喜歡打打殺殺,就想站在午后的那個鐵匠鋪外,看看過往的各種蠻荒靈獸,吹吹午后的風,聽聽老爺子與牛祖在鐵匠鋪內的吵鬧,小憩一會兒,下午繼續忙碌記賬。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才像是一個真正的生靈,有血有肉。
陳硯書希冀的目光仿若一柄重錘狠狠砸進了陳潯心里,他恍惚了片刻,微笑道:“會的。”
“是...”
陳硯書重重點頭,如釋重負,雙眼呈現放空之色,似在回憶什么。
陳霸天目光黯然了些許,深深看了一眼還在為他們施展法力續命的牛祖,眼底泛起一絲深深眷戀,他很不舍,也不想逝去。
“霸天。”突然,一雙溫潤的大手輕輕拍在了他肩膀上,陳潯面含笑意,“日后,我們一家去一處無人知曉我們之地開鋪子。”
“老爺子,真的啊?!”陳霸天雙眼微睜,激動了幾分,還是那般咋咋呼呼,便隨的卻是一陣猛烈咳嗽,身體已完全承受不住。
陳潯點頭,這是仙言承諾。
他側頭,輕輕拍了拍大黑牛:“老牛,不必擔憂,讓霸天與硯書歇息,歇息。”
“哞...”大黑牛看向陳潯,眼中充斥著濃濃信任,相信陳潯說的每一句話,它記住了。
三日后。
陳家古宅寒風凜冽,一棵棵鶴靈樹搖曳,漫天葉片飛舞。
天色昏暗,一條長道上。
大黑牛無悲無喜的走在最前方。
鶴靈儀態端莊的跟在后面。
七十二山神親自抬棺,他們頭戴仙鬼面具,一條條鎮魂鎖鏈從他們身上激蕩而出,死死的鏈接在兩座棺材之中。
陳家人面色肅穆的走在棺材兩側,一言不發。
陳潯面無表情的走在送葬隊伍最后,步伐不急不緩,蘊含著一股大道沉穩之勢。
陳霸天與陳硯書走了。
那殘存的一縷神魂被鎮壓在棺材之中。
一個時辰后。
他們來到了一座古樓前。
“入葬”
天地間響徹風雷之聲,一片鬼谷狼嚎之景,泣天地鬼神。
陳家人不入土,只入古樓。
大黑牛背起陳霸天的棺材親自送入古樓。
陳潯抬起陳硯書的棺材親自送入古樓。
一眾陳家人情緒低沉,拱手低頭送別兩位大兄。
山神們吹拉彈唱,整個陳家古宅氣氛壓抑無比,看得古宅外的柯鼎心中一沉,好古老的送葬儀式...陳潯有心了。
他內心輕嘆一聲,知道陳潯最在乎的便是這些身邊生靈,不管是小輩還是靈獸。
一連七日。
陳潯他們才從陳潯家古宅中走出。
“陳潯。”
“柯鼎。”
陳潯眉宇微動,面無表情的問道,“這是我家,有些事你還是不必探尋了吧...”
“哞!”
大黑牛朝著柯鼎怒嘯一聲,你這老學究怎么家事也想來探尋呢,至少得分場合,懂些人情世故吧。
柯鼎瞳孔一縮,知道他們心情不佳,連忙解釋:“誤會!”
陳潯看了看左右,點頭道:“換個地方說話。”
半個時辰后。
他們去了山腳下的陰陽竹林,這里已默認為柯鼎這位天機仙人的暫居之地,一般都沒有生靈前來打擾。
“何事,直說便可。”陳潯興致不高,情緒難免有些低落。
“那位萬族大殺伐時代的天荒大將軍快活了,我已看見道蘊中孕育的生靈雛形!”柯鼎神色激動起來。
“那是蛙道人的事,我當年就已答應它。”
陳潯眉宇一挑,上下打量了柯鼎一眼,“這位天荒大將軍若是不復生那才是怪事,老牛可沒少幫它忙活,況且她復生,你在這里激動什么?”
“那位可是在萬族大殺伐時代跟隨在人皇座下,殺伐蒼生的存在!”
柯鼎吐納極其不均勻,音調極高,“我一直都在探尋萬族大殺伐時代的仙史,這位能夠復生我為何不激動,甚至還能探尋到人族穢壽之大秘!”
“尤其是這位天荒大將軍,我曾探尋到,她公然倒戈,甚至還放棄過成仙...故事之多,遠超那位蛙前輩所知曉的隱秘!”
“噢...”
陳潯聽到穢壽后內心悸動了一分,但聽到人族之事后,他有些興致缺缺起來,“柯鼎我還有事,待到你探尋后,你直接給我總結便好。”
清風驟起,陳潯的身影縹緲消逝。
柯鼎大急:“陳潯!陳潯!!天荒大將軍哪會認我啊?!又不是我救的她,一起啊!”
“沒興趣,你自己尋找蛙道人吧。”
天地間響徹一道淡然的聲音,隨即徹底消失不見。
柯鼎跺腳暗嘆,搖頭去找蛙道人了,至少他們還有些重塑道蘊的情誼存在,但怎么也不可能比得過陳潯親自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