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邊坐在地上的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與他年紀相仿的那個孩子，自己怎么沒有娘親呢...
“叔叔，你們買木雕嗎？老爹的手藝很好的。”孩子怯生生的開口，但是言語間卻很是熱情，“會有福運加身的...”
而他們正是遠道而來的陳潯與千無痕，隨意找了個城池擺攤為生，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噢？”中年男人笑了笑，目光放在了千無痕身上，“沒想到你這個稚兒倒是挺會說話，那我們買幾個走吧。”
那言語中暗含之意，就是這老板還比不上自己孩子，不會做生意。
中年人搖頭的看了一眼陳潯，側頭道：“燕兒，隨意挑吧，喜歡的就拿上。”
“哇，謝謝爹爹！！”孩童大喜跳腳，就喜歡自己爹爹如此大方的模樣，大家都很羨慕他呢。
千無痕低頭抿嘴，又往老爹身旁靠了靠，原來山外面的富戶如此之多，他們喜歡什么東西都可以買，不用自己掙。
但他卻沒有任何羨慕之意，反而內心卻是這么想的：
自己以后也給老爹這樣買東西，讓他想買什么就買什么，不用種地，也不再坐在地上用手藝賺靈石。
至于小無痕的三觀為何如此，當然也是受了五蘊宗親戚們的各種熏陶。
雖然他世界觀很小，很模糊，但是心性卻是根據環境而來。
沒過多久，那位孩童竟選了三個木雕拿走。
千無痕連忙拿起干凈的帕子擦了擦給他們包起，小心翼翼的接過了三枚碎靈石，還給了他們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位中年人很是有風度的對千無痕道了一句謝，讓后者暗自竊喜了許久，真好。
他在山里可接觸不到如此場面，而且傳聞那里仙人眾多，還是山下好，至少大家都一樣，不用擔心會觸怒到仙人。
“老爹，咱們又賺到碎靈石了。”千無痕悄聲說道，小臉激動得微紅，生怕被別人聽了去，“可以買好多東西呢。”
他如今也知道了山下有不少吃人的野獸，還有乾國有不少打劫的綠林悍匪，并沒有山上那般安全，也懂得了財不外露的道理。
小無痕學東西從來很快，就是學不會老爹的木雕，他怎么雕刻都不對勁，有形無神，甚至很多時候都不像...
而他把碎靈石藏在了褲襠里，老爹教的，絕對穩妥。
“呵呵。”陳潯終于停下了手中的活，側頭笑道，“這樣的感覺怎么樣，或者，你羨慕來買這些木雕的富戶么？”
“老爹，我可太喜歡賺靈石了！”千無痕重重點頭，嘴角一直洋溢著微笑，又話鋒一轉，神色靜謐了許多，“但我從不羨慕別人。”
“噢？”陳潯轉頭，又慢慢雕刻起了木雕，精雕細琢。
“嘿嘿，孩兒只是喜歡靠著手藝賺靈石，大家對我都是笑臉相迎呢。”千無痕臉龐掛著單純的微笑，還在想著那位中年人對他的道謝，“若是讓老爹買東西，那可就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不錯。”陳潯輕輕點頭，“你老爹年輕時，也是如此，當然，現在...也是如此。”
“嗯嗯。”千無痕看著老爹笑了。
他也藏了一些心事，但并沒有說出來，老爹內在不僅很有威嚴，而且也很嚴厲，有些話直接說出來，會挨打的。
漸漸到了傍晚。
陳潯看了看天色，準備收攤了，他要賣烤串去了...夜市一攤難求，得早點去。
然而就當他們收攤前。
突然走來了一位牽馬少年，他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氣，其實他也城樓前看了這些木雕許久，只是囊中羞澀，不敢靠太近。
“怎么了，小伙子。”一直沉默寡言的陳潯，突然變得有些熱情起來，看得小無痕都是一驚。
“老，老板...”少年深吸了一口氣，緊緊盯著一個馬形木雕，“您，您有比較瑕疵的木雕嗎，可以便宜一點嗎，這些木雕我太喜歡了。”
“兒子。”
“老爹！”
“選幾個馬形木雕，送給這個小伙子，反正收攤了也賣不出了。”陳潯微笑道，相當大方。
“好勒，老爹。”千無痕一蹦，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狗吃屎，被陳潯一手提了起來，搖頭大笑。
少年神色卻是愈發緊張了，連忙擺手：“老板，我不是這個意思，絕沒有要白拿你們東西，我有些糧食，可以換的。”
聞言，陳潯眼眸微縮，像是被一道驚雷所擊中，沉默良久。
他微微抬頭，深深看了這位牽馬少年一眼，下意識稱贊了一句：“好，小伙子不錯，日后定是龍鳳之姿，前程高遠。”
千無痕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老爹竟然還會如此夸人。
少年靦腆的笑了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看著自己的馬傻笑了一聲：“老板，日后賺了靈石，我再來買您的木雕。”
“好。”陳潯笑容清澈，不緊不慢的接過了少年遞過來的一袋糧食。
“哥哥，來，您的木雕。”千無痕笑瞇瞇的給少年包了起來。
“謝謝小兄弟。”少年雙手接過，喘氣的聲音都粗重了不少，還鄭重的給陳潯道了一聲別，相當有禮儀。
夕陽下，少年在那匹馬前擺弄著木雕，方才那副沉穩與拘謹已消失不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陳潯默默的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溫和的笑了笑，低喃道：“小伙子，愿你不會被歲月磨平了棱角，初心依舊，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
這道聲音很低，很微小，沒有人能聽見，似乎就連歲月也不能讓這道話音向前，只能讓它不斷向后裹挾...
吹過了太乙大世界的乾國，吹過了還未毀滅的界域，吹過了天斷大平原，吹過了那座完好如初的磐寧巨城。
吹到了那一個夕陽下的過往，最終吹到了那位眼中有光，對萬事萬物都抱有熱忱的牽牛少年的耳旁。
似乎也是此時此刻，他正不好意思的拿出一袋大米在換一個牛型木雕。
“老爹？”
“嗯，收拾東西走吧。”
陳潯拍了拍身子起身，右手把木雕裹布拿起扛在肩上，左手牽著小無痕，隱入這人山人海中，與無數人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