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錦屏姑姑叫你。”
月華剛收拾好自己,就聽到立春的聲音。
“來了。”月華答應著,站起來,又看了看鏡中已經熟悉了幾日的臉。
真好,眉目舒朗卻普普通通。在一眾剛進宮不久的宮女中,絕對不會引人注目。
月華又嘆息了一下。
就算不引人注目,月盈還是死了。
宮里每三年一次的大選,除了會在豪門大族和仕宦人家按例選秀,也會在民間采選良家女子,充實后宮和各王府。
江城縣令不忍治下女子與父母天各一方,特特在各村鎮挑選了容貌尚可的孤女,送到京城采選。
一共送了三個,有兩個中選,就是月盈和立春。
只因在長街不小心沖撞了惠妃娘娘,又兼月盈的名字重了惠妃紀瑩的,月盈被惠妃罰跪了一天,暈死過去。
好不容易在立春的照料和呼喚中蘇醒,月盈有瞬間的恍惚。
待從立春口中套出來龍去脈,月盈扯了一下嘴角。
定是上天不忍看她死的慘烈,才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
既然沒死成,那就好好活著!
孤女最好,最是無牽無掛。
養了幾天,膝蓋雖然還疼,但精神好多了,她便回稟了掌事姑姑錦屏,去內務府改了名字。
月華。
今兒,是她叫月華的第十六天,已經完全好了。
月華拿著月盈之前給錦屏做的寢衣,來到錦屏的房間。
月盈沒做完,人就走了,她接了人家的軀殼,也得完成人家未完成的事。
月華在閨中的時候,針線上還行,嫁人之后,也親手給蕭凌軒做過寢衣。
蕭凌軒還說過,因為是她做的,所以格外喜歡穿。
后來才知道,都是為了哄她的好聽話。
她自以為蕭凌軒對她有情有義,臨死才發現,不過是因為那時候,他父親和大哥還有用!
月華自嘲地笑了一下,柔聲叫人:“錦屏姑姑。”
錦屏也剛收拾好自己,見月華站在門口,溫和地笑:“快進來。”
“這是我給姑姑做的寢衣,本來早該做好了,不想耽誤到現在。”月華笑著說。“姑姑晚上試試,合不合身。”
“難為你有心。”錦屏接了細看,一邊看一邊點頭。“是不錯,你這針線,跟針宮局那些人不相上下。”
“姑姑謬贊,只要姑姑喜歡,改日我再給姑姑做一件。”
“等你去了針宮局,就不得閑了。”錦屏說著話,認真地看著月華。“針工局那地方不錯,雖說貴人們的衣裳不容出錯,但掌事姑姑跟我很熟,不會為難你。”
“多謝姑姑,月華的針線怕是入不了貴人們的眼,到時候還讓崔姑姑為難。我還是去哪個主子的宮里,哪怕當個燒火的丫頭也好。”
明天就要給新進宮的宮女分配去處了,錦屏這是特特叫她過來,確定她的想法。
一般新進宮的宮女,是很怵去娘娘小主們的宮里。
去了也不會受重視,還可能被大宮女們呵斥打壓。
還不如躲得遠遠的!
只要不去冷宮或者浣衣局這些地方,哪怕分配到空院子里待著,也比去伺候摸不著脾氣的貴人們要好。
自然,那些懷著某些心思的人除外。
月盈初進宮,錦屏并未注意到她,畢竟容貌、性情都不顯。
錦屏更注意的,是那些漂亮或伶俐的,或者掐尖要強的。
但,自從被惠妃罰跪暈倒,月盈改名月華,就慢慢吸引了錦屏的視線。
平和穩重,落落大方,平時話語不多,但進退有度。
許是各方面都不太出眾,也不招人嫉妒,在新進來的宮女中,人緣是最好的。
對錦屏也親近,是那種很自然的親近,不刻意,讓人很舒服。
錦屏對她也是越發喜歡,就存了私心,不想她去貴人們跟前。
針工局的崔姑姑跟錦屏十分親厚,錦屏看月華針線不錯,就想讓月華在主子們挑人之前,悄悄離開這里。
無奈,月華似乎志不在此。
許是被惠妃娘娘折磨,心里存了恨意?
錦屏沒瞧出來,卻必須想得到。
小丫頭們進宮前,哪里受過這個,就算月華比別人明白些,也難免想不開。
錦屏嘆了口氣。
“既如此,我就想辦法,讓你去貴妃娘娘宮里吧!我能幫你的,也只能這么多,以后怎么樣,就靠你自己了。”
貴妃娘娘盛寵,容貌好,家世好,還有了身孕,將來誕下龍子,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選。
最重要的是,貴妃娘娘不像惠妃那么囂張。
月華去了,應該不會受太多委屈。
“多謝姑姑。”月華對錦屏微微屈膝。
“行了,去干活兒吧!”錦屏笑著說,又想到了什么。“不然,你先待在這里,等新主子們進宮,我再給你安排好去處?”
“新主子們進宮還早,我可以在貴妃娘娘那里先歷練著。”月華笑著回道。
“行。”錦屏點頭,又搖頭。“想的是很好,但進了長安宮,哪有那么容易出來。”
貴妃娘娘再好性兒,也容不得新人搶她的人。
月華笑了笑。
新人進宮還有三個月,到時候會怎么樣,還真不好說。
“你還不走,在我這里發什么呆?”錦屏見月華突然出神,笑著罵了一句。
“姑姑,月華還有個不情之請。”月華回過神兒來,對錦屏服了服。“立春心眼兒實,膽子又小,又沒有一技之長傍身……”
“行了,我知道了。”錦屏打斷月華,裝作不耐煩。“我就給她留在這兒,等新主子進宮,再分配個去處,可好?”
“多謝姑姑。”月華笑。“姑姑,我出去干活了。”
說著,月華轉身離開。
外面,其他人已經打掃完,三三兩兩地出去逛。
明兒各宮就要來挑人,今天,錦屏給她們放了一天假,不用再學習各種規矩和禮儀了。
見月華出來,立春立刻上前來,小心地問:“錦屏姑姑沒罵你吧?”
錦屏姑姑這個人,平日可是很嚴厲的,立春有點兒怕她。
“怎么可能,我又沒做錯事。”月華笑看著立春。“錦屏姑姑罵過你嗎?”
“那倒沒有。”立春笑了,又咧了一下嘴。“可是,錦屏姑姑訓其他人,也很嚇人啊!”
月華看了看立春,想說什么,又沒說。
被背叛的太多了,如今的她,輕易不會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