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淮洲在廚房刷碗,見小易靠近,隨口道:“說完了?”
“嗯。”他坐在門檻上,雖是在和賀淮洲說話,但目光卻總是時不時地瞟向屋內。
安安拉著宛宛的小手,跑過來找爸爸。
賀淮洲將手洗干凈,左手抱宛宛,右手牽安安,對小易說:“走,咱們回去找媽媽。”
而陸儀霜正坐在炕上,盤著腿數錢,從賣東西到現在一共四天,她賺了一百六十七塊錢,遠遠不夠蓋一座青磚大瓦房。
目前起一座普通的房子要四五百,而她的要求比較高,保守估計得花費六七百左右,除此之外,還有部分必須符合時代特色的家具用品……其實最難的還是好磚。
這么算下來,她起碼還得等差不多一個月。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租房子,但是鄉下的空房基本都是危房或茅草屋,而縣里的筒子樓房源更加緊張。
再者,現在的房子基本都是為了滿足居住的需求,很少會往外租出去盈利。
難搞啊……
一般女子離婚會去哪?
獨立門戶?
回娘家?
陸儀霜發現,自己對這具身體的原生家庭,記憶非常模糊,許是因為小說里沒有描寫過,所以連帶著她也不曾注意。
但她也打算回陸家,賀家人對她的變化興許察覺不到,但作為親生父母,怎么都會感覺到其中的細微區別。
更何況,一般情況下,離婚后的女人回娘家住總是有些別扭的,尤其是在如今的農村,離婚并不多見,可想而知她回去會面對多少風言風語。
最理想的狀態還是自立門戶,如果能住城里生活也方便。
陸儀霜想了想,打算明天問問賀老四,讓他幫忙打聽一下,有沒有合適的房屋長租。屆時在城里找個工作,也算徹底穩定下來了。
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只要有手有腦,陸儀霜不信自己不能獨立生存,再不濟還有個大超市呢!
賀淮洲一進來便看到她憧憬的神色,莫名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小易不像以往一樣慢慢悠悠,而是第一時間搶占了陸儀霜右手邊的位置,鬧得宛宛急忙下去,要坐在媽媽左手邊。
安安撅著嘴,一味地哼哼不動彈,但小眼神一直瞄著她周圍是否還有空地。
只剩賀淮洲站在原地,閑庭信步地坐到了她對面。
他從背包中掏出一沓錢票,放在炕桌上,推給陸儀霜。
“這是我這些年立功的獎金、補貼、撫恤金,還有這次轉業的安置費,長年累月一共攢下了三千七百九十三塊零八毛,還有一些通用票據,你都收著吧!”
多少?
陸儀霜似乎沒聽清,三千多塊錢?
他屬倉鼠的嗎?這么能攢?
再一聯想到,他每個月的大部分津貼都郵回了家,也就是說,他在部隊到底表現有多出色,才能獲得這么多獎勵?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賀淮洲,半信半疑:“你真沒有受重傷嗎?”
“覺得這些錢是給我的補償?”賀淮洲笑笑,聽到她的關心一陣暖流涌動,“沒有受重傷,你放心。”
陸儀霜點點頭,實際上她只不過是過于震驚罷了,對方身體如何,和她也沒關系,談不上放心與否。
“這錢我不收,你自己留著。”她都打算離婚了,就更不能支配這筆巨款,這點分割意識還是有的。
賀淮洲擰眉,感覺哪里出了問題,卻又說不上來。
“你是一家之主,家里的財政大權自然要交給你。”
他堅持如此。
陸儀霜不好當著孩子面解釋,便站起來對他說:“咱倆出去單獨聊聊?”
“行。”
賀淮洲表面淡定,但其實早已惴惴不安,心中隱約又涌現出一股難以自抑的恐慌。
陸儀霜隨手給三個崽兒一人分了個小蘋果,然后才走到院里。
男人藏不住心事,先發制人:“你想聊什么?”
陸儀霜的談判手段向來是先禮后兵、以退為進,遂低聲表明:“我之前對三個孩子不好,你應該也聽別人說過……”
她才剛起了個頭,就被對方打斷:“不是你。”
“嗯?”她迷惑地眨眼。
賀淮洲單刀直入,直接挑明:“我知道那個人不是你。”
“啊?”陸儀霜沒想到這男人才回來不到一上午,就戳破了她的身份。
雖然她一直自信,從外表上來根本無法戳穿她,但此時對峙還是有些慌張。只能說不愧是小說作者的親兒子,技能點和天賦值都給氪金了。
未等她試圖狡辯,賀淮洲便自顧自地回憶起來:
“霜霜,三年間的那個人,我知道不是你。咱們十一年的相處,我怎么可能認不出來?”一說到這兒,他就憋氣窩心地委屈,“本來好不容易守到了你十八歲,隨軍報告剛批下來,順利結婚,轉眼就發現你換了個人……”
“我開始以為你生了病,就是你之前隨口提過的人格分裂。所以我強帶你去省城看精神科,那里查不出來,又去了京市,所有人都說你的腦子沒問題。甚至到最后,人家覺得我才是有問題的那個。”
“我漸漸不確定了,偶爾也會覺得,說不定真是我腦子有問題呢?”
“可不是就不是,那個人真的一點都不像你!她極力偽裝,以為自己模仿的人設就是你,但實際天差地別,她不及你千萬分之一。”
“我這三年好難過,我怕你再也回不來,霜霜,我好想你啊……”
賀淮洲慢慢將她摟在懷中,腦袋低垂,埋進她的肩頸之間,氣息漸重,細嗅獨屬于她的味道。
他寬大有力的身軀將纖細的女子籠罩住,雙臂如粗藤般牢牢將美人禁錮,散發出強烈的愛意和占有欲。
陸儀霜的大腦仿佛炸開了無數煙火,剎那間一片空白。
這男主什么意思?
怎么好像在他看來,自己是他的青梅竹馬,是他真正的妻子,而她以為的原主,才是個占據身體的外來靈魂?
亂了亂了,一切全都亂了。
她的記憶不會出錯啊!
這絕對是她第一次穿越,腦海中完全沒有任何其他的古穿今或今穿古的記憶。
不會是這男主記憶錯亂了吧?
哦,對!
剛才他說,去醫院看病,醫生覺得他有問題,或許是賀淮洲真的有精神疾病呢?
也許是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過于明顯,賀淮洲扣住她的后脖頸,手指輕捏,溫柔摩挲,隱隱有些無奈與寵溺,“霜霜,我現在敢肯定,我絕對沒有問題。”
精神病都不覺得自己是精神病,陸儀霜暗自腹誹。
她忽然反應過來二人現在的姿勢,緊緊貼在一起,毫無縫隙,對方強勢地侵入正常社交距離范圍內,實在親密無間。
陸儀霜耳廓微紅,伸出雙手推開掙扎:“你、你先把我放開。”
“好。”
賀淮洲方才是情難自已,但現在霜霜既然表示出不習慣,那他就徐徐圖之,不能像以前那樣太放肆。
她躊躇猶豫地低語:“我沒有你說的那些記憶,所以我真不確定,你的妻子和我是否是一人。”
賀淮洲格外淡然平靜,他緩緩開口,語氣肯定,卻又夾雜著追憶惘然:“你說你來自五十二年后的2024,從小生活在鵬城的福利院,五歲那年換了一個新院長,她是從部隊退伍下來的,又有國外私人慈善機構提供了一大筆補助,生活慢慢好起來。”
“因為你的院長媽媽,所以你對軍人有著天然的好感與崇拜,你稱贊他們都是取義成仁的大英雄,因此我、我去報名參軍……”
“你還說你怕疼,以后不想生孩子,卻又希望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后來邊境摩擦,我的幾個戰友犧牲了,他們的家庭支離破碎,親戚只想拿走撫恤金,卻不愿意撫養遺屬,孩子成了孤兒。我便寫信問你,既然我們不打算生孩子,那可不可以收養他們?你說好,小易、安安和宛宛才到了咱們家。”
“你告訴我,你上輩子就讀于國內的頂尖高校,是學計算機的,但是因為金錢問題沒有繼續念下去,你很遺憾,希望以后高考恢復了,能考回母校,深造研究。”
“你還跟我講述了很多未來的事情,蓬勃的經濟井噴,高速的國家發展,強大的國際地位,以及自主的科技研發……”
“還有,你畢業前出了車禍,大概是覺得自己意外身亡,又忘記喝那碗孟婆湯,然后直接投胎到了陸家,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