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桑雀把喬靈和夏蟬叫醒,夏蟬還想睡,桑雀就把她塞到畫里去睡個夠,還有那三匹馬也暫時收入畫中,抱上玄玉和喬靈一起擠在花轎里趕路。
從她們現在要走的這個方向,騎馬很難避開湯原縣,還是趁夜借助花轎趕路,更有效率也更安全。
五鬼抬轎風馳電掣,路遇邪祟,全都死在前頭帶路的紅傘鬼手中。
原本騎馬需要一天才能抵達湯原縣,花轎只用了兩個時辰,她們就順利從湯原縣后方繞了過去。
在湯原縣附近,桑雀聽到許多嬰孩的哭聲,她對這個很敏感,即便隔得很遠,她仍能感覺到湯原縣里有許多慘死的嬰靈。
劉天佑曾經跟她說過,在望山城鬼禍那晚,他和華千棉碰到過一個侏儒,臉上是丑角的油彩,身邊就帶著一群嬰靈,喜歡虐殺孩童。
說不定此刻守在湯原縣城里的,就是鬼戲班這個丑角。
想到這件事,桑雀就想到華千棉,劉天佑說他當時是先失去意識的,那時候華千棉就已經有了失控的征兆,能不能活下來,誰也說不準。
天邊開始泛白,花轎進入翠云山下樹林,桑雀驅使紅傘鬼加快速度趕路,最好在太陽出來之前走出翠云山。
明府已經沉入隱界,但是在這鬼怪橫行的世界,有些事情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發生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不奇怪。
就在這時,花轎突然一個急停,桑雀和喬靈差點從里面被甩出去。
等到重新坐穩,桑雀掀起轎簾。
外面白霧蒙蒙,天地一片灰白色,洋洋灑灑的灰燼像雪一樣無聲灑落,入目之處天地荒蕪一片,沒有任何生機,只有倒伏的樹木之下生出蛛網,藏著一些細小的蟲子。
喬靈驚訝道,“我們怎么突然進隱界了?”
桑雀走出轎子,環視周圍,看到一條岔道,從岔道走上去,那座許久不見的明府,就在前方。
房子周圍長滿那種白色的鬼臉鈴鐺花,風中搖曳。
喬靈緊跟上來捂著口鼻,“先找地方避一避,我們不能在隱霧中待太久。”
桑雀扯住準備進明府的喬靈,“不用,我能帶你出去。”
她對明府這地方有心理陰影,即便她知道里面已經沒有蘗神,明婉兮和蕙蘭可能在里面,她也不想進去。
桑雀拉著喬靈退后,準備開一道門出去時,明府緊閉的大門發出聲響,自行開啟,桑雀往后退的速度加快,差點把喬靈拽倒。
但這門并不是歡迎桑雀進去,而是有兩個人從里面撲出來,大門隨后緊閉。
那兩個人身上纏著赤色水草,一抬頭,跟遠處的桑雀四目相對,雙方都露出錯愕神情。
“桑二!”
“秦六!”
秦澤腦袋缺了一塊,里面水草涌動,樣子詭異,他攙扶的人腹部血流不止,腸子有半幅掛在外面,傷勢很重已經昏迷。
桑雀趕忙打開一道門,讓秦澤帶著那人跟她先離開隱界。
出去之后,外面剛剛天亮,綠色的樹林和清晨的霞光讓人倍感安心。
喬靈深深看了眼桑雀開啟的那道門,什么也沒問,讓秦澤趕緊把人放平在地上,喬靈先往秦澤的腦袋上瞧了一陣,看秦澤眼神清澈,并無要昏死過去的跡象,便沒管他。
“木蘭,把夏蟬給我。”
桑雀取畫放夏蟬,總覺得喬靈說得好像跟‘把繃帶給我’一樣。
夏蟬一出來,就被喬靈指揮著幫忙縫合,她手里的蘿卜都還沒啃完。
秦澤看喬靈的架勢,就知道她是專業的,不敢打擾,到旁邊靠著樹坐下來喘氣。
“你的頭……不要緊吧?”桑雀走過去問。
秦澤抬手虛摸了下,“沒事,過幾天自己就恢復了,沒想到你真的沒死,何校尉要是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現在在哪?”
“就在東陽縣。”
桑雀心中一喜,看來已經不遠了,她又問秦澤,“你怎么會從明府出來?”
秦澤眉頭緊鎖,有些傷感,他依舊把桑雀當自己人,便沒有隱瞞。
“我和老石還有錢二奉命去查探黔首軍糧草的下落,中了鬼戲班傀儡師的計,那黑山村里根本就沒見任何糧草,反倒是我們三個被圍了,老石……老石拼死護我和錢二逃離,我原本以為我們逃不掉了。”
“但是黑山村那個地方有些怪,我在一戶人家院里看到一個老婆子站在一口井旁邊,那老婆子看我一眼,就一頭栽進井里。我當時明明記得那院子里沒有井,后面那些人傀追得緊,前面也被圍了,我一咬牙,帶著受傷的錢二也跳了井。”
“在井底水里的時候,我看到一個渾身潔白的女人和一個身穿嫁衣的女人,她倆給我指了個方向就消失了,我也就游了幾十米遠,浮上來就是另一個井口,另一個院子,然后我們從院子里出來,就看見了你。”
桑雀點點頭,黑山村瘦猴家那口井和明府的井因為詛咒,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連通的,這個沒辦法用科學解釋。
明婉兮和蕙蘭還生活在明府內,這次秦澤能夠脫困,是她們暗中協助。
“黑山村里還有人嗎?”桑雀問。
秦澤搖頭,“已經荒廢很久了,真的很奇怪,村中道路有車轍印,但是糧草去哪了呢?”
桑雀想了想道,“你是不是看到過一棵老槐樹?”
秦澤點頭。
“那棵老槐樹有些特殊,樹的周圍偶爾會出現通往隱界的扭曲處,你要找的糧草很有可能就在隱界。”
秦澤怔住了,“那這下可不好辦了,要是在隱界,五鬼搬運術就很難把糧草搬出來,東陽縣現在糧草緊缺。”
“我從三岔河關那邊過來,那邊守軍的糧草都很充足,東陽縣距離晉州運送糧草的路線更近,怎么會缺糧?”
秦澤無奈嘆氣,“何校尉是什么人你還不了解嗎?如今這個時期,各地都不收青壯年以外的平民百姓,包括黔首軍也不收,那些老弱婦孺只能自行逃難,或者聽天由命。何校尉把周圍幾個縣逃難出來的老弱婦孺全收留了,本來糧草足夠撐到下個月援軍到達時,現在只怕再撐個三五天,就到極限了。”
喬靈在后面發出一聲輕笑,“是他會干的事。”
桑雀站起來,看向東邊,“這糧,我幫你們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