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雀聽到聲音轉身看過去時,就看到飛起的頭顱,倒下的身軀,以及被撞翻的舊家具。
她呼吸一滯,抬手就將唐刀砸向屠夫。
屠夫身體未動,斷掉一半的腦袋突然朝桑雀這邊扭轉,殺豬刀再次揮下。
鏘!
一聲脆響,桑雀唐刀倒飛,屠夫手中的殺豬刀也被鬼兵符的力量震飛。
好機會!
桑雀眼神銳利,腦袋一歪取下背后獵弓,后退兩步搭箭拉弦,引燃鬼兵符一氣呵成。
箭矢破風疾馳,正中屠夫眉心。
巨大的力量撞得屠夫腦袋仰起,冰冷的雙目瞪視桑雀,憤怒地撲殺而來,但他才踏出一步,整個身體就在鬼兵符的作用下轟然破碎。
紙灰般的灰燼被陰風帶著吹向桑雀,桑雀放下獵弓,剛做好吸收的準備,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從背后的天井樓中透出,叫桑雀遍體陰寒,如墜冰窖。
她眼睜睜地看著屠夫的力量沒入天井樓下的鐘表鋪內,消散無蹤。
“臥槽!”
一聲怒罵,卻不是桑雀發出的。
桑雀快步走到街道對面那堆雜物前,就見徐義超呲牙咧嘴地倒在其中,除了脖子上有道擦破皮的血痕之外,算是完好無損。
驚訝之余,桑雀快速尋找剛才被屠夫砍飛的腦袋,只見路邊電線桿下,一個紙人頭被風吹著,微微晃動。
桑雀心臟緊縮,意外卻又……不意外。
自從她踏入充滿靈異的世界之后,遇到的全都是惡念橫生的邪祟鬼怪,就算是從秦璐尸體中滋生的邪祟,也會無情的殘害她這個曾經的朋友。
桑雀一度認為,邪祟沒有理智,只有嗜血殺人的欲望。
這個紙人小姑娘卻讓桑雀看到這類存在‘善’的一面。
桑雀突然感覺心情低落,又不知如何表達內心感受。
收回目光時,她驀地看到屠夫掉落的老式殺豬刀。
“陰物?!”
桑雀拉開胸前挎包,取出一塊早就準備好的紅布和一個礦泉水瓶。
瓶子里是她提前在菜市場買的公雞血,里面浸泡著紅繩。
既然來這里殺邪祟,自然要有準備才行。
墊著紅布撿起那把染血的殺豬刀,一股暴虐的殺意伴隨著刺骨的陰寒襲來,桑雀眼前閃過一些剁砍血肉的畫面,她趕忙將殺豬刀包好纏上紅繩,陰寒這才褪去。
桑雀看了眼旁邊的天井樓,被搶走屠夫的‘經驗值’,損失兩張鬼兵符,但能拿到一件陰物也不算虧。
這把刀威力不俗,可以隔空斬頭,對人和邪祟鬼物都有殺傷力,就是不知道使用之后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桑雀想到屠夫是抹脖子自殺的,還有他魂體斷開大半的脖子,感覺這個代價不會那么容易承受,殺豬刀只能用作最后的殺手锏。
“你還要繼續跟我進去嗎?”
屠夫的力量既然能被天井樓吸走,說明讓整個村子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在天井樓內,她沒找錯地方。
鬼兵符還有三張,再加上這把殺豬刀,桑雀還是決定繼續深入,畢竟她來這里的主要目的還沒達成。
徐義超沒回答,桑雀扭頭發現他跪坐在電線桿下,捧著那個紙人腦袋,渾身顫抖,狀若失魂。
“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此時的紙人腦袋只剩一張殘破的紙掛在變形的竹制框架上,但紙人那雙眼中,有一抹血紅的印記。
零散的記憶片段在徐義超腦中閃回。
“哎呦!門檻這么高摔死我了,手都擦破皮了嘶——”
“誒?這個紙人扎得挺好看的,怎么沒眼睛呢?看我的!”
“嘿嘿,這下你就能看見了吧,我去旁邊屋子里藏一會,你幫我盯著,別告訴別人啊。”
“死八婆,死得好!”
徐義超聲音顫抖,跟桑雀慢慢講道,“我小時候捉迷藏那天,跑到福壽紙扎鋪里,用我的血給這個紙人小女孩點了眼睛,這個紙人還有紙別墅,全都是徐春霞周年忌的貢品。”
“肯定是因為我罵了徐春霞,她小心眼,就勾了我的魂,最后我跟著守廟人奶奶回去的時候,也是徐春霞拉我的手!這個八婆,活著害了胖叔,死后還要害我。”
“當時救我的除了守廟人奶奶,還有她,是她從旁邊撲出來,撞開了徐春霞,才讓我能夠回魂。桑雀,你之前是不是就看到她了,她一直就在我身上?”
徐義超緊張地向桑雀求證。
桑雀點頭,“嗯,她一直跟著你,在照相館里也是她推倒你,救了你。”
“那她現在這是……死了嗎?”
得知真相,徐義超沒覺得后怕,反而心里揪疼。
“據我所知,這類東西都可以通過吞噬同類壯大自己,我現在能看到你身上還有一些她的殘留氣息,沒有徹底消失。”
聞言,徐義超蹭地站起來,雙眼放光,“那就是說,我只要抓個鬼給她吞了,她就能恢復?”
桑雀蹙眉,“剛才那屠夫,還有照相館的事情,你不害怕?”
徐義超打了個顫,又強撐著鎮定,“不怕!它們有種弄死我,我死后一定比它們還兇,到時候看誰弄死誰!”
桑雀挑眉,這個邏輯……很妙!
找回自己的唐刀,桑雀發現上面鬼兵符的印記還有淡淡的一點,她把刀交給徐義超。
“應該還能砍一次邪祟……也就是鬼,留到最需要的時候再用,對付這些臟東西要動腦子,要謹慎一點,不能莽。”
徐義超受寵若驚地接過刀,把紙人腦袋擺在旁邊,用個塑料筐罩住。
桑雀背好獵弓,把殺豬刀放在胸口的挎包里,拿出口袋里的水果刀,重新附加一張鬼兵符,又把徐義超先前丟在一邊的撬棍撿起來,感覺后面能用上。
看了眼略顯緊張的徐義超,桑雀帶頭從天井樓下的兄弟鐘表鋪進去。
鐘表鋪的玻璃門只剩框架,店鋪內到處都是碎玻璃,生銹的舊展示柜上積了厚厚的灰塵,有些柜臺里面還有老鼠腐爛的尸體,一靠近,蒼蠅成群飛舞。
桑雀依舊淡定,掃視周圍,墻壁上有一些壞掉的掛鐘,各式各樣,時間定格在不同時候。
店鋪正對門的位置,曾經供奉財神的神龕里空空如也,只剩蛛網,旁邊還有一個立式大擺鐘,經典的紅木風格,少了擺錘。
地上依舊有凌亂的腳印,說明前不久有人進來過,總體上,桑雀暫時未發現異常。
店鋪最深處有道門,通往天井樓一樓內部,徐義超舉著手電走進去。
這棟樓坐東朝西,每層的格局都一樣,東西兩邊各三間屋子,北邊是樓梯,南邊是公用廁所。
一樓西邊三間屋子打通做了鐘表鋪的店面,中央天井是水泥地面,有個假山花壇,曾經是流水景觀,現在只剩下發臭發霉的死魚和成群飛舞的蒼蠅。
東邊三間屋子,中間102隔成兩間,做了值班室和庫房,101和103房門緊閉,103門口散落一些破舊的玩具,還有一輛臟兮兮的兒童腳踏車停在門口。
徐義超站在院中抬頭看,“桑雀你快來看,從這個天井居然能看到月亮!”
聞言,桑雀走到徐義超身邊,抬頭朝天井上方看去,一輪皎潔的圓月高懸于空,雪亮的月光照亮各層欄桿,懸掛在欄桿上的衣架在陰風中噠噠作響。
月亮上的陰影好似一張詭異的人臉,冷漠地注視下方。
桑雀摸出手機看時間,“不對!現在才剛七點,別說外面看不到月亮,就算有月亮,也不應該在天空正中。”
寇玉山教過她,夏日月亮在這個位置的話,大約是凌晨12點左右。
“我再出去看看。”
桑雀跑去外面確認,徐義超也反應過來,他們剛才在外面只看到厚重陰云,根本沒看見月亮,他靠近一樓中央花壇,舉著手電朝高處照,仔細觀察。
“難道這月亮是假的?不可能……”
砰!
一個人突然從上面重重地砸在徐義超面前,滾燙黏膩的液體猝不及防濺了他滿身。
徐義超大腦一瞬空白,尖銳的耳鳴爆發,感覺天旋地轉,他驚恐地瞪大雙眼,跟地上那個一頭棕色卷發,死不瞑目的年輕男人四目相對。
男人手中緊緊攥著一部手機,屏幕上是一條發送失敗的信息。
大哥,我可能回不去了,一定要救武軍哥!
鐺——
沉重的鐘聲突然響徹,桑雀眼睜睜看著他們進來的地方,所有拉閘門砰的鎖上,強烈的壓迫感帶著刺骨的寒意瞬間充斥在這棟樓內,讓桑雀毛骨悚然。
她退回到鐘表鋪內,一轉身,愣在原地。
墻壁上所有破損的鐘,此刻竟然都指向了同一個時間。
凌晨,十二點!
鐺——
鐺——
鐺——
喪鐘一聲接著一聲,飛鳥烏泱泱掠過天空,老鼠成群逃竄,黑貓蹲在房檐上舔爪子,看整個村子沉入更深的黑暗中,有什么東西,正逐漸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