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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辭扭過臉不愿看輕歌,他仰著頭極力睜大眼,雙眸剎那猩紅如血,硬是不讓眼淚流出。
于九辭而言,嬌滴滴的姑娘才會落淚。
許久,九辭轉頭,溫柔地凝望著輕歌側臉輪廓。
輕歌靠在他的肩上,雙眸微垂,漆黑濃密似蒲扇般的睫翼于眼瞼處覆出一層濃厚的陰影。
她像是睡著了,陣陣涼風自山丘旁的小溪刮來,微微掀起輕歌額前的幾縷碎發。
九辭緊抿著雙唇,眼眶愈發的紅。
如此好的妹妹,這般善解人意的姑娘,怎能遭受那么多的折磨苦難呢。
他在的時候她便三番五次歷經生死無望,他不在的時候,她孤身一人又該如何堅持?
九辭終是忍不住,那滾燙的淚淌過臉頰滴落于輕歌發間。
九辭皺起眉,陡然暴躁:“啊!這該死的風沙,真的是惡心透頂!”
那并不是軟弱的眼淚,而是風沙迷眼的痕跡。
輕歌微微睜開雙眸,茫然地望著九辭,伸出手,擦拭掉九辭臉頰的淚痕。
“哥哥,你要早點回家哦。”輕歌笑著說,還是個少女,哪有那么多的成熟穩重,不過是從骨子里帶出來的殺伐果敢罷。
這輕言細語的聲,叫九辭淚流不止,他一面擦一面罵喊著風沙太大,輕歌看看四周,苦澀地笑。
山丘八方,唯有過溪涼風,不見一粒沙塵。
男人啊,總是喜歡維持那該死的尊嚴。
九辭不停地擦去眼淚,許久過去,九辭心情漸漸平復。
他伸出手捏了捏輕歌的臉,“等為兄回來,為兄不在的時候,誰若敢欺你,為兄一定挖了他家祖墳,讓他八輩祖宗不得安寧!”九辭眼底暗閃陰郁之色,駭然的殺氣兇戾稍縱即逝,犀利鋒銳似一把劍刃。
輕歌感受到九辭骨子靈魂深處散發而出的殺意,低頭垂眸,輕抿著唇,逐而沉默。
她與九辭,是一類人,生活于陰暗的沼澤深淵,那四方天地不是海闊天空,而是棺材墳墓。
九辭一步三回頭,終是走至了九界諸人面前,冰藍的光籠罩著這座山丘,輕紗云煙冉冉如霧,九辭復雜地看著輕歌,最后猛地轉頭看向別處,似是心有千萬的不忍。
旁側,九姑娘捂著嘴遠遠地望著九辭。
“樓主大人,可不可以不要走?”九姑娘眸子微微一縮,往前走了數步,朝九辭的方向伸出手。
等待著她的,唯有那嗚咽如泣的風聲。
不過一剎那的時間,天地間一片寂靜,沒有九辭的聲音,沒有九界諸人的威嚴,什么都沒有了。
輕歌的耳邊,只偶爾想起九姑娘的抽泣聲。
“大師姐,樓主還會回來嗎?”九姑娘紅著眼問。
哪家的少女懷春不是傷得千瘡百孔。
輕歌并未扭頭,亦未答話,她一個人在山丘上站了許久,眼前是峰巒下的崎嶇山路,還有一條繞蜿蜒的小溪,細水涓流的輕微聲響,伴著那風吹秋葉,倒是像一曲相思。
“會的。”等到天黑,輕歌微動著紅唇,笑道。
九姑娘吸了吸鼻子,身體也顫抖著,夜晚的寒氣漸漸重了。
輕歌拿出披風丟給了九姑娘,“走吧,阿九。”
“大師姐,我們要去哪里?”九姑娘問。
“宗府。”
三億懸賞,倒不如自己拿了。
比之九界以上的通用貨幣‘元石’,三億金幣顯然不多,但這到底是在諸神天域,以金幣為重。
九姑娘神情恍惚,詫異地眨眨眼,好半天過去才想到什么,邁開雙腿緊跟上輕歌。
如今的宗府,在方獄、神王的掌控之中。
西北合縱攻東,以北洲王府為尊,而率領西北二軍和映月樓的,還有一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神王。
宗府大殿,光芒涌動,侍衛來回氣氛森嚴。
身穿盔甲的士兵們,一列列行走,不似一個個人,倒像是刀槍劍戟,鋒芒畢露!
“報!有人拿著東帝的通緝令來宗府領取懸賞了!”大殿之中,有士兵來報。
正在玩弄筆墨與將軍劉蕓嫦暢聊的宗府二護法聞言,驀地站起了身子:“快快有請。”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走進大殿,前者身著血衫,頭戴笑天簪,銀發半挽,眉目妖孽,美眸噙笑,眼下覆一面猩紅面紗;跟在后邊的少女系披風,穿短裙,正在東張西望。
宗府二護法左看看右看看,花白的眉猛地皺起:“這位姑娘,可是你接的東帝通緝令?”
“嗯。”
“東帝呢?”宗府二護法問。
女子輕抬玉手,摘去一面紅紗,露出了絕艷的臉。
剎那間,風聲靜止,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因震驚而瞪大雙眼。
他們……可有看錯?
這人……不是東帝嗎?
正在桌案前坐著喝酒的劉蕓嫦,險些把一口酒水給噴了出來,看著輕歌的面容發著呆。
她莫不是年紀大花了眼?
輕歌走至二護法面前,取下金光鑲成的手鏈,長指銜起,在宗府二護法面前輕微搖晃。
“人已帶到,懸賞何在?”輕歌不卑不亢,輕聲問道。
宗府二護法吞咽口水,只覺得自己可能老眼昏花了:“這位姑娘,老夫冒昧問一聲,你可是東帝?”
“正是。”輕歌點頭。
“你是來領取懸賞的?”二護法又問。
“是的,不可以領取嗎?宗府似是沒有律法規定不可以領取自己的懸賞。”輕歌云淡風輕笑著說。
二護法怔愣,宗府的確沒有律法規定,但這顯然是于理不合,怎么都說不過去吧。
畢竟,宗府最初頒下通緝令時,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接自己的通緝令。
“劉將軍,你看,這……”二護法回頭望向劉蕓嫦,一時無以言對。
劉蕓嫦突地發出夸張的笑聲,猛喝了一大口酒,才道:“你這丫頭,真的是上天遁地什么事都敢做。”
輕歌聳了聳肩,天真無害地望著劉蕓嫦:“將軍你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