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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煥又伸手往瓶身上去抹了抹,看了看指腹,見一絲灰塵都沒有。
再見那底座,黎煥瞇了瞇眼,倒是發現底座的木面呈現出一種溫膩的光澤,像是經常有人盤弄撫摸的樣子。
黎煥便順手去撥弄了一下。
果如長公主所說,這底座是真的可以轉動的。只是轉動的時候似乎有阻力,需得用兩只手去撥動。
黎煥幾乎可以肯定這是某種機關,于是雙手把著底座,往一邊緩緩地轉去。
底座轉動的時候發出咔咔的聲音,隨之她便看見貼墻的兩排書架分別往兩邊移動,將中間一點點空了出來。
難道還有密室不成?
旭沉芳的小金庫?
然而,隨著中間的位置呈現得越來越多,黎煥失望地發現,沒有密室也沒有小金庫,面前的仍舊是一面墻。
只不過墻上卻掛著一幅畫。
黎煥晃眼一看,便愣住了。
她雖從未見過,可那畫中的景,即便過去了很多年,她也不陌生。
那是穗鄉。
鄉間小路的兩旁,滿是穗子飽滿沉甸甸的高梁。
她仿佛能感覺到,畫中有明媚的陽光,亦有和煦的暖風。
而行走在鄉間小路上的背影,衣角被風吹起,青絲渺渺,有些悠然自在的味道。
旭沉芳今日與京里的一些老板商談事情,席間不可避免地飲了一些酒。
老管家派人來知會他時,他便離席歸家了。
別的老板還得要仰仗他做生意,因而他要走,別人也不敢攔他,還得笑呵呵地把他送出大門。
旭沉芳嫌馬車慢,是騎馬回來的。
進家門后,他直奔后院。
當他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門前時,甫一抬頭,整個人便震住。
黎煥正倚在他的書桌邊,審視著墻上的那幅畫。
那是他的秘密。從不曾與人道過的秘密。
他一直小心地呵護著自己的秘密,卻沒想過,會有朝一日,被那畫中人給看了去。
旭沉芳的心一直往下沉。
這比元宵夜的那天晚上讓她發現自己放煙花時,更令他不安。
甚至有一絲恐慌。
可他的眼神落在書桌前的那抹背影上時,卻挪不開眼。
不管過去了多少年,她的背影始終與畫上的一致。
后來,黎煥聽見了踏進書房的腳步聲,她回過頭來,毫無意外地看見了歸家來的旭沉芳。
她什么都沒問,只道:“我今日給你送東西來時,無意間發現的。”
旭沉芳問:“你給我送了什么?”
黎煥往他桌面上丟了個眼神,道:“這些。”
旭沉芳若無其事地走來,將卷軸打開,嘴角笑著,眉眼間卻是沉著,道:“這是何意?”
黎煥道:“供你欣賞。”
她最終還是沒說是替他挑選對象。
如若說元宵那一晚她發現他為自己放了這么多年的煙花,她可以說服自己理解為是摯友親人之間的默默守望,可眼下算什么呢?
她發現了這幅畫以后,她若還執意地讓他在這堆畫像之中挑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人廝守一生,不覺得太可惡了嗎?
所以黎煥不知道該怎么反應,旭沉芳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旭沉芳只玩笑地說:“真要給我欣賞,我每天對著鏡子欣賞我自己,豈不更賞心悅目?”
黎煥點點頭,道:“也是。”
而后便再沒什么說的了。
黎煥看向屋門外,道:“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她從旭沉芳身邊走過之時,旭沉芳動了動喉,終是低低地喚她:“阿煥。”
黎煥頓了頓腳步,還是又抬腳往前走。
旭沉芳一慌,定是他飲了酒的緣故,他有些昏了頭了,伸手猛地拽住黎煥的手臂。
黎煥剛一抬頭看他,緊接著手臂上的力道便將她狠狠往前一扯。
旭沉芳用力地抱住了她。
那侵襲而來的麝蘭幽香那么熟悉。黎煥被他扶著頭靠在他懷里時,瞠了瞠眼。
他緊到她有些難以呼吸,卻在這個擁抱里,驀然感覺到了濃濃的悲涼和無望。
旭沉芳什么都沒說。
黎煥倚在他懷中,后來開口道:“你為什么不說,讓我跟你試一試之類的話?”
旭沉芳啞聲道:“我一旦說了,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拒絕我了是么?”
黎煥笑出了聲,聲音澀然道:“對啊。”
旭沉芳亦笑道:“那你死心吧,我不會說。我可以不強求,但我也絕不會后退。”他幾乎是貪戀地垂頭在她肩上,眼角紅了,眼底的淚痣滿是傷楚。
這日,黎煥從旭沉芳這里回去以后,長公主本以為多少會有些變化,可黎煥似乎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長公主試探著讓黎煥去叫旭沉芳來家里吃飯,黎煥卻若無其事道:“他忙著呢,哪有空隨時到這里來。”
語氣依然是從前漫不經心的語氣,只是終究還是讓長公主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
黎煥往長公主房里送成親準備用的物什時,長公主留下了她,開口道:“你見過了旭沉芳書房里的畫了吧。”
黎煥動作一頓。
長公主又道:“你覺得與你送去給他的那些小相相比,如何?”
黎煥神情寂然,一邊整理東西一邊道:“不如何。娘示意我去擦那花瓶,目的便是想給我看那個?娘何時發現的?”
長公主道:“早幾年前,一次偶然發現的。”
黎煥道:“畫得還不錯。”隨之她便轉身走出去,又道,“這些日事情多,前邊還有許多東西需得歸納整理。”
長公主叫住她道:“就只是這樣?”
黎煥在房門口頓了頓,道:“不然還能怎樣?”
長公主心頭五味陳雜,有些懊惱,但更多的是難過和心疼,問道:“旭沉芳他不好嗎?”
黎煥沉默片刻,答道:“他極好。”
長公主道:“他當然極好,這些年默默守候,從未改變過對你的心意,那你為什么只是這樣的反應?你為什么不考慮一下他,為什么不嘗試著去接納他,為什么不努力著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