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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儀在崇咸身邊緩緩坐下,第一時間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很輕,她探了一會兒,不是很確定的樣子,又伏下身去靠近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跳。
她像一個惶恐不安的孩童一般,害怕失去,于是不厭其煩地反復確認他還活著。
后來崇儀又看了他許久,茫然喃道:“怎么還不醒。”
孟娬在外面聽了,道:“崇儀,先看看他的傷,可有沁血?”
崇儀這才想起這事,連忙撥開他的衣裳一看,眉頭緊蹙,道:“有沁血。現在應該怎么辦?”
孟娬道:“得先換藥。現在脫離險境了,后面的路盡量走得平穩些,不得再讓傷口裂開了。”
換藥這事還得孟娬來,隨之她也準備登上馬車。
只不過在她兩步走過來,剛抬腳踩上車轅旁邊的木階,從這駕車的車夫身旁經過,彎身鉆進馬車里時,身形驀然頓了頓。
孟娬動了動鼻子,回過頭來看著車夫,悠然道:“旭沉芳。”
寬大的斗笠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他在聽見孟娬的聲音以后,斗笠下面的唇角緩緩地挑了起來。
他白皙勻長的手扶著斗笠揭了下來,露出了整張臉,可不就是旭沉芳。
一身布衣本沒有什么出挑的,可配上他這張臉后就不一樣了。
孟娬沉默。
旭沉芳笑問:“你怎么認出我的?”
孟娬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道:“首先我聞到一股騷氣。”
他身上那麝蘭幽香,孟娬在別處就沒有聞到過。這一靠近他,讓她若有若無地聞到了,即使不看他的臉,也不影響她認出他來。
“騷氣?”旭沉芳抬起手臂聞了聞自己,“哪有。”
孟娬看著他道:“我事先可沒聽你說你會跟著來。”
而且把崇咸從京城里運出來的過程中,殷武王府的人不會出面,旭沉芳是個聰明人,為穩妥起見,他雖然安排了這一切,但他本人應該也不會出面。
可現在看看他,他居然混成了車夫。
旭沉芳瞇著黑眸,看著前方的漫漫長路,道:“我這不是順路去運點貨物么,正好就趕在一起了。等把你們送到地方,我還得去忙我自己的。”
孟娬不再多言,眼下處理崇咸的傷勢要緊,便動身鉆進了車里。
她動手把他傷患處的繃帶拆了一些,看了看情況,道:“這附近可有水?他的傷口需得清理一下。”
旭沉芳道:“看樣子今日是到不了下一個城了,我們先找家農舍借宿一晚吧。要水農舍里肯定有。”
孟娬想著方才看見有農人牽著牛在田坎上經過,這附近必然會有農舍,便道:“也只好這樣了。”
于是孟娬先不急著換藥,由旭沉芳往前駕車,等找到了安頓的地方再說。
往前走了不遠,遇到一個小村子。村子里錯落著幾家農舍。
旭沉芳找到其中看起來最寬敞的一家,與之交涉。
那農人聽說他們是來借宿的,還不等他答應呢,孟娬便從馬車里出來,雙手沾了繃帶上的血,正想找水洗洗手。
結果農人一看見她手上的血,就嚇得夠嗆,臉上發白地擺擺手道:“我們這……這沒有多余的屋子可給你們歇腳了,你們還是……”去別處吧。
只不過剩下的話沒從口里吐出來,旭沉芳手里便拈著一錠銀子送了過去。
農人眨眨眼。
這樣一錠銀子,對他來說平時一年半載的也賺不來啊。
旭沉芳態度和煦地道:“老伯不要害怕,我們車上有一個人趕路時被野獸傷了,所以流了點血,不是老伯所想那樣。”
崇儀掀開簾子,讓農人看見里面果然橫躺著一個人,傷口還有包扎的痕跡,才反應過來,這些人不是殺了人,而是想救人。于是就收下了旭沉芳給的酬勞,趕緊帶他們去空余的屋子里安頓下。
孟娬洗完手以后,一面把繃帶全部拆下,一面讓崇儀準備藥物。
很快旭沉芳便端來了燒好的熱水。
屋子里點著油燈,光線不算明亮,孟娬只能就著現有的條件給崇咸重新包扎。
期間,飯菜的香味不斷從窗戶間飄了進來。
等弄完后,外邊的天色已經濃稠如墨了。
孟娬和崇儀從屋子里出來,見旭沉芳正在桌邊擺碗筷。
桌上盛著簡易的農家炒菜。
旭沉芳道:“愣著做什么,還不過來用飯。”
崇儀不再如以往一樣,與旭沉芳見了面就掐,而今她顯得異常安靜,連半句冷嘲熱諷的話都沒有說。
孟娬問道:“那老伯呢?”
旭沉芳道:“睡了。”
孟娬看了看桌上,道:“那這些是你做的?”
旭沉芳道:“嘗嘗合不合口味。”
孟娬道:“你不是帶了兩個丫鬟么。”
旭沉芳挑眉道:“我想自己做,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孟娬道。
旭沉芳看了看崇儀,又道:“壯士如此安靜,還真是難得。”
崇儀沒與他抬杠,過了一會兒才道:“多謝。”
旭沉芳愣了愣,繼而笑道:“聽你說謝謝,我還真是渾身都不習慣。”他看了一眼屋子里,又道,“雖然傷得重,可至今還留有一口氣,說明老天有心讓他活著,更何況還有阿娬在。”
飯后,旭沉芳眼睜睜看著崇儀打了水進屋,幫崇咸擦洗雙手,以及頭盔下方露出的一截皮膚,不禁有些咋舌,道:“竟然開竅了。”
無面人的事弄得京城里人心惶惶。
被戴上頭盔的那些人,不論什么身份,一律都被抓了起來,至今不知結果如何。
這幾天街上的百姓們少了許多,因為他們要是出門,也不知到底得罪了誰,可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人給戴上頭盔。
官兵只要發現街上有戴頭盔者,不管三七二一立馬就會把人抓起來。
起初這頭盔是無面刺客的顯著特征,但現在變了,它有了一種非常神奇而又有用的報復作用。
甚至有人效仿,暗中去鐵匠鋪子里去打造差不多的頭盔,然后找機會給自己平日里最看不慣最討厭的人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