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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雁君出城以后,因士兵隊伍行進速度慢,故她命一名副將帶士兵隊伍隨后,自己帶著另一名副將和一隊親兵加緊趕路。
到第二天入夜時分,一行人終于靠近了三口城,站在地勢高處,隱隱可見三口城那邊燈火閃爍,像黑夜里的指路明燈。
于是明雁君他們繼續趕路,馬蹄濺著泥漿,偶有細雨紛紛,只管在道上飛奔。
再行了一個多時辰以后,親兵隊伍抵達三口城。
三口城的堤壩被加固了一遍又一遍,不管白天黑夜,都分批有士兵時時刻刻看守著。
明雁君聽士兵們稟報了三口城當下的情況。
提起欽差,這些日夜操勞的士兵們多少是有怨言的。
三口城的百姓對欽差感恩戴德,可這堅守堤壩、風雨不動的人是他們這些士兵。
三口城的百姓已經安頓好了,原本這欽差應該是要去往下游賑濟災民的,可他聽說秋珂在下游被洪水沖走、下落不明以后,便一直待在這里不肯往下游去。
欽差以及他帶來的官兵隊伍都高人一等,簡直把他們這些士兵們當牲口使。
明雁君很快了解了情況,她看了一眼燈火熹微的高地,把隨行帶來的明將軍的副將留下,道:“賀副將,秋小將軍不在期間,這里的士兵兄弟們由你全權統領。”
“是!”
明雁君又道:“一會兒你帶幾個兄弟,上高地會會那欽差。眼下大家同來賑災,身為朝廷命官更是責無旁貸,該他出人出力的,就讓他出人出力。特殊時期,以軍令治下,如有誰人不遵,先綁了等我回來聽候發落。”
賀副將愣了愣,道:“大小姐不上去?”
明雁君抬頭看了看遠方夜色,而后把親兵分一半留給賀副將,自己帶著剩下的人,堅定道:“我去下游。”
安排完這些,明雁君沒多停留,更別說去有燈火人家的地方去歇一歇喝口水了,當即便要走。
明將軍這次讓明雁君全權帶兵,她的話便是軍令,賀副將無甚可推脫的。
只是明雁君上馬離去時,賀副將又請示道:“倘若欽差不遵,可也要綁了?”
明雁君騎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欽差難道特殊一些么?你告訴他,他若無所作為,等回京以后,我保準他一分功勞都占不到。”
“末將明白了。”
看守堤壩的士兵們頓時士氣大振。
眼下的情況與先前秋珂在這里時的情況又不一樣。
先前秋珂在時,所有士兵都在全力固堤抗洪,便是欽差頤指氣使,也必須得忍過一時是一時。
因為這些事必須要有人做,否則洪水再沖下來,誰都跑不了。
加之欽差手里有糧,不管誰出力,如能及時分派給百姓們,也能使民心盡快安定下來。
而現在境況不同了。
洪水基本已經控制下來了,大家應該齊心協力來管理好這里,不能一邊累死累活,一邊卻好逸惡勞。
不然的話,倘若造成欽差和士兵兩邊的急劇不平衡,遲早生變。
隨后明雁君帶著剩下的親兵馬不停蹄地往下游趕。
夜里路難行,沒法像白天那么快。大家一直順著河道往前走。
好在他們往下游來時,在上游士兵那里拿了幾只火把,勉強可以照亮前行的路。
火光在夜里跳躍燃燒著,映照著河道里的流水,水聲里泛著粼粼的波光。
上游每日定時泄洪,眼下早就過了泄洪的時間,因而河道里的河水并不洶涌泛濫,而是流淌得頗為平緩。
明雁君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下游的鎮子在何處,但他們順著河流走,應該總沒有錯。
雖然下游已經被清理過,但他們經過時,某些地方仍舊泛著一股死亡的氣息還沒有消散。
親兵舉著火把,隱隱約約看見水面上有漂浮物,被一些橫落進河里的樹杈枝椏所攔截,堆在了一處。
兩個親兵騎馬上前去看,越走近越惡臭熏人,一邊捂著口鼻一邊用火一照,只見是一具死尸,和一堆死老鼠,簡直惡心至極。
必須得撈起來,否則下游的人們用了這不干凈的水,一旦有疫病蔓延開,后果不堪設想。
于是幾個漢子一邊罵娘,一邊不遺余力地去打撈。
他們把明雁君隔擋在后,道:“大小姐還是不要過來了,免得見了后面連飯都吃不下。”
撈起來的浮尸死物也不能就這么晾著,得找個地方燒了。
越往下游去,河道忽然變寬,還形成了一大片的汀渚,白天里打撈的百姓們無法將每個水域都檢查清楚,又或者上午才清除完畢,到了下午就又有死物被漂流到這里來,因而明雁君他們見到時,便有好幾處漂浮著死物。
眼下天黑,看不清水里深淺,他們又沒有打撈工具,不宜打撈,只能先趕到鎮子上再說。
到了后半夜時,他們才看見前面有零星暗淡的燈火,在夜里看起來十分的寥落。
有火的地方必定有人,也不管是不是鎮子,先循著那火光去了再說。
事實證明,他們沒有走錯。
那火光確確是從鎮子里亮起來的。
明雁君他們進鎮子時,鎮子里極其冷清,簡單的石板路面是火光下泛著油油濕光。
百姓們大都睡下了,但鎮子里是有人守夜的,有一些精神體力較好的年輕人,還有輪番值守的士兵。
留守在鎮子上的數名秋珂的親兵聽說明家大小姐親自來了,不由大喜過望。可一見到她后,個個神情都頹然。
明雁君走進燈火通明的堂上坐下,看了一眼他們,問:“他還沒找到嗎?”
一出口,聲音嘶啞得厲害。
從京城到這里,她連夜趕路,都沒來得及歇口氣。
親兵們搖了搖頭,道:“我們這兩天順著下游百里范圍內都找了,就是不見小將軍蹤影。”
明雁君怔忪道:“我倒不希望你們在河里找到他。”
親兵低沉道:“誰也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