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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里的其他住客,醒了的也不得不裝沉睡,或捂著耳朵隔絕聲音,或蒙著被子瑟瑟發抖,暗暗祈禱著千萬不要殃及池魚、牽連無辜。
客棧里正廝殺得難舍難分時,又有一隊黑衣客于夜雨中飛快地奔走而來。
大雨把他們的一身黑衣洗得濕亮,隨著動作,雨水不住往下滴淌飛濺。
他們走的是上方的屋頂,踩著瓦片,在室內殺斗得如此激烈的情況下,很難注意到他們的動靜。
這撥人同樣是從后窗里翻進來的,不過翻的卻不是殷珩的房間,而是殷容的房間。
殷容不會武功,自然是躲在房間里保險。而且那些黑衣殺手單單是沖殷珩去的,故殷容的房里一時安然無虞。
而這撥人翻進來以后,第一時間去擄殷容。
只是還沒抓到殷容的影兒,突然就被一道遒勁的劍氣一掃而來,橫空擋開。
那黑衣客見狀連忙后退兩步,反應還算迅速,側身避開了那劍勢。
再抬頭定睛一看時,見殷珩站在房里,滿身血氣。他不動聲色,身上除了血腥味,并未流露出一絲殺氣。
可他盯準了對方,一旦出手,便是將人往黃泉路上引。真正的閻王,是不需要外露殺氣的。
剎那間,這群黑衣客同殷珩斗了起來。
他們原想纏住殷珩,再空出一人立刻擄走殷容,只可惜還沒來得及,崇咸便沖了進來,和這些人纏斗在了一起。
他們的功夫,比外面那批黑衣殺手利落狠辣得多。
這黑衣客不擅長用長劍,他們的隨身武器是一把彎刀,冷芒凜冽,刀光劍影閃爍不絕。
崇咸一見那武器便心下猛沉,不得不拼盡全力來應對。
他們是金麟北瑯人。
與崇咸打斗的數名黑衣人招招致命,彪悍又兇狠,分明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崇咸將自己的劍勢招法發揮到了極致,快如影爍,絕地反擊。
而與殷珩對戰的那名黑衣人,是這撥人中的為首者,功夫更高,一直不落下風。
殷珩氣息綿長,劍勢也毫不急躁,可一旦被他找到了破綻,他便逆風直上,逼得對方節節敗退。
長劍對彎刀,迸射出火花,鏗鏘一聲,兩人也就此拉近了距離。
正這時,窗外一道閃電亮嘩嘩地抽下來,仿佛整個大地都跟著閃了一閃,那閃耀的銀光將對方的眼睛照亮。
殷珩所看見的,是一雙金色的眼瞳。
而對方所看見的,亦是如此,只不過瞳色略顯淺淡。
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滾滾襲來,掩蓋住了刀劍所碰撞出的金屬聲。
殷珩和那黑衣人過了兩招,又拉開了距離。
在昏暗的房間里,閃電過后,光影暗淡下來,眼里也隨之恢復了墨色深邃。
黑衣客緊緊盯著殷珩,伸手摸了摸自己腰腹,摸得滿手血。
在殷珩手上,他討不到絲毫便宜。而他一開始的目的原也不是殷珩。
他的人對崇咸狠下殺手,但他自己對殷珩卻留有余地。
又逢樓下哐的被人沖破了大門,聽動靜,好似還有第三方的人到此地來。
久耗無益,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得手,就此也失去了先機;于是這黑衣客為首著一道手勢,他的人全部退回來,轉頭就飛快地跳出窗外。
崇咸身有負傷,迅速調整氣息。這種情況下,便是去追也分身乏力。
殷珩若無其事地執著劍往門外走去,吩咐道:“看好屋子里。”
崇咸眼神有些擔憂地追隨著殷珩到門邊。
方才那道閃電,他也看見了。
與他多年前所見到的北瑯人是一樣的。
當初崇儀以為他是在北瑯人手上吃過虧所以忌憚,實際上他真正擔心的,正是今晚的這一幕。
隨后崇禮進來,神情不定地過來扶了崇咸一把,問:“你怎么樣?”
崇咸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道:“我沒事,你去外邊幫主子。”
崇禮抬頭看了一眼殷容,見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只有一道身影,大概是被嚇壞了,僵僵地站著不知該作何反應,便道:“外面你不用擔心,形勢控制下來了。”頓了頓,又道,“黎國的商侯來了。”
前一刻闖入客棧的,確確是商侯的一撥人。
大家都戴著斗笠,趕夜路趕得渾身透濕。
彼時一進客棧就遇上如此血腥的場面,商侯看了一眼二樓廊上的殷珩,見他和他的侍從已將黑衣殺手清理過半。
阿爍站在商侯身邊,凜色低低道:“侯爺,咱們要不要幫忙?”
如若是在殷國遇到夏氏之前,照商侯是黎國侯爺的立場和他的秉性,這種時候他根本不會出手,說不定還會黃雀在后。
畢竟朗國要殺掉殷國的殷武王,對于他黎國來講,并不是什么壞事。
可偏偏這事發生在商侯遇到夏氏之后。
商侯看了看當前形勢,對阿爍道:“去吧。”
阿爍得令,當即帶人進了客棧大堂,分成兩隊,分別從大堂兩邊的木制樓梯上去,與殷珩的侍從配合著將黑衣殺手前后夾擊。
多一方人手幫忙,很快,客棧里的所有殺手都被消滅了干凈。
最后一個殺手倒下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殷珩的侍從和商侯的侍從。
雙方都沒有放下戒備,隱隱呈對峙之勢。
氣氛凝滯緊肅,仿佛下一刻,雙方就能沖上去殺起來。
殷珩手里拿著一把劍,渾身黑袍蕭冷。他站在二樓廊上,俯視著樓下堂上的商侯,那神色寥淡至極;手里的劍滴著血,周遭都是血泊和尸體,他宛若才從修羅場里殺出來一般。
商侯意識到,便是這殷武王才經歷過一場廝殺,哪怕自己的人再和他廝殺一場,也不見得就會得手。
少頃,商侯問:“此客棧還有多余的客房嗎?”
殷珩吩咐身邊的侍從道:“騰幾間客房出來,給他們下榻。”
商侯道:“那就有勞老弟了。”
殷珩語氣稀疏平常道:“大家都遠道而來,相互照應應該的。”
兩方老大發了話,這種對峙的壓抑緊迫的氣氛這才松動了一些。
房里點上了燈,商侯去換了身干衣裳,殷珩屋里已烹上熱茶。
方才房間里的血氣和尸體已經被處理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