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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雁君微微瞇著眼,從來不吝將心里話說給他聽,猶自道:“本來沒打算繡的,但好像做妻子的得送這樣一個東西,丫鬟就幫我繡了我一個。我送給他時,他好像很高興。”
明雁君扯了扯嘴角,又道:“我敷衍送給他的東西,似乎對不上他那么好的笑容,出于愧疚,所以就重新繡了一個給他。”
他看著她的手指,良久輕聲道:“那你應該很喜歡看到他笑。”
她偏頭看著秋珂,想了想認真地道:“大概是因為我看到他那般笑時,想起了你吧。”
秋珂一震。
他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低低道:“雁君,地上涼。”
明雁君順著他的手勁兒也就懶洋洋地坐起來了,曲著腿,手肘撐著膝蓋,杵著額頭,緩聲道:“阿秋。”
“嗯?”秋珂輕聲地應她。
她看著他道:“你好久沒那樣笑了啊。”
“有什么可笑的,又沒有特別高興的事。”
“你看見我高不高興?”她問。
秋珂道:“高興。”
“那你笑一個給我看看?”
秋珂定定地看著她,道:“你醉了。”
明雁君嗤笑一聲,眉間懶意自在,道:“逗你的。”
雪越下越大,明雁君靠著廊柱坐著就不想動身了。秋珂無奈,肩上架著她的手把她摻進了書房里,放坐在榻幾上。
秋珂又回房去拿藥,再回書房來時,見她已經側臥在他的坐榻上睡著了。
他斂衣坐在她身邊,低著頭,將她的雙手拿過來放在自己膝上,手指蘸了藥膏,往她的指尖輕輕抹去。
指尖相碰,溫柔而無痕。
子夜一至,家家戶戶的鞭炮聲都此起彼伏地響起。
有的人的寧靜觸手可得,而有的人的寧靜卻藏在這短暫的浮華的喧囂里。
旭沉芳從殷武王府回來時,也已經很晚了。
今晚很熱鬧,可他一旦從那熱鬧的地方走出來,迎接他的則是更多的寂寥和冷清。
半路下起了雪,他喝了不少酒,下車走著醒醒酒,直到進家門時,紅衣黑發上都染了一層白。
管家是他從小城調來的那個管家,見狀道:“哎喲,公子怎么不撐傘呢?”
旭沉芳道:“忘記帶傘了。”
家里下人們正在準備子夜的鞭炮呢,這時遠街近鄰的炮竹聲已經開始在炸響了。
旭沉芳進了家門,往后院去,管家跟在他身邊,詢問道:“公子,今年,還要放煙花么?”
旭沉芳道:“放。”
于是幾個下人把煙花紛紛搬到院子里,還和去年一樣,整整齊齊地羅列著。
旭沉芳拂去了周身的雪,拿著火折子,在院子里一個一個地點。
明明煙花那么美,他的紅衣輕輕拂過,卻襯得那一襲背影如此孤寂。
今夕昨年,晃眼一去。
管家站在廊下,無法阻止他,只能靜靜地候著。
別人以為他揮霍恣意,實際上,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守護著他珍視的東西。
只是京城偌大,他想放煙花給另一個人看,另一個人能看見嗎?
今晚嬌嬌壯壯都很精神,孟娬晚間給他倆喂了奶,兩只也遲遲不睡。
孟娬怕一會兒城里響起的鞭炮聲把他倆給嚇住,便一直守著他倆等待新年到來。
只不想,在稀稀拉拉的鞭炮聲里,又叫她看到了遠方夜空里的一場煙火。
她和殷珩站在屋檐下,仰頭望去,感嘆道:“先前宮里放了將近兩個時辰的煙花,還有人竟沒看夠么,這又放一場。”
殷珩將她攬入懷,俯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溫聲道:“若喜歡,就多看一會兒。”
孟娬道:“要是我們家的人敢這么揮霍,我定要擰著他耳朵罵的,這燒的可都是錢呢。”轉眼她又笑起來,道,“不過燒的都是別人家的,還是可以欣賞欣賞的。”
只是,多年以后,當她發現那個在每年此時都給她放煙花的人時,又會是如何一番光景呢?
這會兒,崇儀和煙兒她們可都在前院兒。
崇儀搶著要放炮仗,玩得快脫韁了都。炮仗在手,她有恃無恐,炸天炸地炸崇咸。
今年算是他們這些侍從過得最鬧騰的一個年了。
崇儀晚間喝了幾杯酒,就要拽著崇咸跟她比武。崇咸不跟她比,于是她趁崇咸不備,就點了一個炮仗塞他懷里。
當時別提崇咸有多凌亂了,連忙從懷里掏出來扔掉。
煙兒也喝了幾杯酒,形象全無,笑得差點在地上打滾兒。
猴不歸見了,最會有樣學樣,也點了一個想來塞他衣服里,但看見崇咸磨刀霍霍要殺猴的眼神時,慫了慫,只好扔到樹腳下炸了。
隨后點長串的炮竹時,大家都來摻一腳。
一人點這頭,一人點那頭,兩頭同時炸響,更加的紅紅火火。
后來孟娬也給拉去點炮竹了,夏氏笑容滿面道:“去吧,我給你們看著孩子。”
孟娬和殷珩便也一人點了一頭,跑到廊下,回頭見那硝火閃爍,紅色紙屑紛飛,聲音十分響亮。
大家互賀了新年,才各自回去睡了。
“阿珩,你有沒有想要實現的新年愿望?”
“有。”
殷珩牽著她的手,走在燈火廊下,廊外下著雪,她便歪頭探身笑望著他,道:“是什么?”
男人緊扣著她的手指,披著衣裳,溫潤如玉。
孟娬追問了他好幾次,他從答道:“年年同今歲。”
她笑應道:“歲歲有此朝。兒女膝繞,與子偕老。”
一夜瑞雪,至天明,處處銀裝。
明雁君睜開眼時,發現她躺在自己房里的床上。一坐起身,不禁伸手揉了揉腦袋。
宿醉過后,頗有幾分頭昏腦漲的。
她不知自己何時回來的,可想而知,定是秋珂把她送回來的。
適時,明夫人放心不下明雁君,一早就過來看看。
結果進房門一靠近她,便聞到了她身上有股酒味,再看看她房里的墻邊還靠著一把長槍,明夫人神色變了幾變,頓時就明白過來了。
她讓下人退了出去,關上房門便直問道:“你昨兒什么時候過去的?又什么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