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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娬爬到了梯子最上端,她抬腳就能上屋頂,但卻沒上去,而是挪著腳轉身看著下面的殷珩。她背靠著木梯,下一刻雙腳往木梯上一滑,整個人就順著梯子往下滑去。
孟娬揚聲漫笑,滑到最低端時,殷珩張開手臂,就把她穩穩接住。
那頭崇儀見了這一幕,眨眨眼,反應了一會兒,然后突然用力想掙開崇咸,滿臉躍躍欲試道:“我要玩,我也要玩!”
孟娬回頭朝崇儀招手:“快來玩快來玩,這個可好玩!”
崇咸喝止道:“崇儀別鬧!”
可崇儀哪會聽,跟脫韁的野狗似的胡亂掙扎,使得他快要拖不住。
孟娬見狀就道:“你這個當哥的怎么回事!快放開她!讓她來玩!”
殷珩揉了揉額頭。
崇儀成功地脫身,興沖沖就跑過來。她順著梯子往上爬,像孟娬那樣,爬到最頂端,然后一轉身再順著梯子滑下來。
崇咸總不能讓殷珩去接她,于是只好硬著頭皮站在梯子另一邊接住她。
孟娬道:“該我了。”
而后孟娬又爬上去,再滑下來。兩人輪流來玩,下面殷珩和崇咸也輪流來接。
崇咸滿心凄涼地一邊接崇儀一邊請罪道:“主子見諒,等崇儀酒醒后,屬下一定好好責罰她!”
等兩人消耗了精力,覺得嘴里口渴,就又回到桌邊去捧著梅咂酒吸。
孟娬剛捧上手,就被殷珩拿走了。
她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嫣然燈火下,他神色溫潤,無可挑剔,仿佛從天上來。
殷珩道:“若還覺得渴,喝些熱水比較好。”
孟娬理所當然道:“喝這個有什么不行嗎?我要是不多喝點,今晚怎么睡得著?”
崇儀在旁補充道:“她很亢奮。”
孟娬點頭,理直氣壯:“對,我會很亢奮。整夜整夜地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緊張、忐忑,還有焦灼。”
殷珩深深地看著她,被她說整夜整夜地想,是一種何等要命的撩撥,他胸膛微微起伏,低著嗓音道:“今晚喝了這么多,應該睡得著了。”
孟娬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明白,那我就是想你想得睡不著嘛。”
她這會兒毫無意識,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音量大小。
一出口,整個院子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院里的喧嘩聲都消停了下來,一些人早醉趴在了桌上,還剩一些人醉眼朝燈火下的兩人看來,臉上浮起看好戲的笑意。
殷珩不見窘迫尷尬之色,而是溫聲與她商議道:“要不再去玩會梯子。我在下面接你。”他在她耳畔低低道,“這樣你還可以多抱抱我,比喝酒有趣多了。”
孟娬受他蠱惑,終于放下了酒罐子。
不知不覺夜深,喧囂淡去。
布政使的人早已備好了轎子在小巷里等著,旭洋叫人進來,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布政使給弄進馬車里去。
他自己尚還清醒,離去時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得出來,她的未婚夫很寵著她,往后她應該會過得很幸福。
一直彌漫在心里的那份黯然落寞,在敞開院門走出去的那一刻,迎著寒風,霎時被吹散了許多。
旭洋想,她這般的人兒,理應擁有最美好的幸福。
而院里的鄉霸們,被旭沉芳叫了自己的扈從來,把他們塞進馬車里載了回去。
旭沉芳早就倦了,他雖說不宜飲酒,可身上也沾了酒氣。
回到房里,他倒頭便躺在榻上,側目看著窗外的紅燈籠里溢出來的微光,一直睜眼看到天明。
他想他若是能喝醉該多好,興許也能換得一夜安眠。
可酒,從來都不是能澆愁的。
大家都散了以后,院里才又恢復了寧靜。
這夜,孟娬是跟夏氏一起睡的。
她臉上飄著紅暈,但人看起來卻似很清醒,并沒有醉醺醺的樣子。
夏氏知道她就是醉了,只不過已經過了走不穩路的階段。即使她一舉一動都有條有理,她也還是醉著的。
就跟上回和殷珩喝了酒回家來一樣,那時她還能行動利索地在院子里跟旭沉芳打雪仗呢。
孟娬在睡前,還打了水來洗漱,自己洗完,又要幫夏氏洗。
夏氏被孟娬摁坐在床前,看著孟娬端來一盆水給她洗腳時,還有些不知所措。
夏氏道:“阿娬,你快歇著,還是娘自己來吧。”
孟娬看她一眼,眼神里不容辯駁,道:“讓你坐著就坐著,我說了要給你洗。”說著就褪了夏氏的鞋襪,把她雙腳放進盆里,掬了熱水在她腳背上。
夏氏從腳底到心里,都是暖暖軟軟的。
孟娬自顧自又道:“我是不是很久沒幫你洗腳了。”
夏氏想著明天她就要嫁人了,眼眶有些發酸,嘴上笑著道:“以前身體不好的時候,你常幫我洗,說是多泡泡腳能驅寒氣。”
孟娬點:“嗯,我記得。”那是曾經的孟娬所留給她的記憶。
只是后來她一直不曾做過這些。
明日她就要和殷珩成親了,以后的生活不會有太大改變,可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她為從前的孟娬也為現在的自己,向夏氏盡一份孝道,理所應當。
孟娬仔細地給夏氏泡腳,夏氏端坐在床沿邊,看著孟娬蹲在她面前的光景,酸澀的眼眶里涌出一股辛熱的淚意。
夏氏伸手來摸摸她的頭,喃喃道:“一轉眼,我家阿娬長大了,明兒就是別人的媳婦了。”
夏氏說,“娘實在高興,看得出來,王行待你極好,往后你也不用再跟著娘吃苦受罪了。”
孟娬仰頭看著她,見她的淚珠子跟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孟娬眼眶跟著潤潤的,笑道:“既然高興,還哭什么呢。”
夏氏忙捏著袖子揩揩眼淚,道:“我這是喜極而泣……”
可是沒能收得住,越擦還越多,索性后來夏氏不擦了,顫著嘴唇和下巴,輕聲地哭了起來,像個回到年少時候隱藏不住情緒的少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