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千年的古老工藝。”江明重復這句話，突然笑了。
這話聽著好高級，但是仔細一想，這不就是太落后需要被淘汰的東西嗎？
簡直比要破的四舊還要舊！
但是從她嘴里說出來怎么這么時髦？
“說吧，讓我干什么？”他笑道。
程惠也微笑：“真沒什么事，又不是我的廠，我就幫幫忙。”
她竟說“大實話”，也不怕傷人。
因為真是大實話。
一味地夸自己“良心好”是個大善人，是不行的。
太假了。
就得是時候接地氣一些。
果然，眾人聽見她這么說，反而都笑了，眼底那些隱隱升起的敵意也沒了。
不是不喜歡大善人，就是身體有這么個大善人，顯得他們覺悟好低，壓力好大，啥也不是！
“要說有什么事，那就是送佛送到西，讓這盒點心進華僑商店，專門開個柜臺。”程惠道。
現在商店也有高下之分。
華僑商店就是最頂的了，除了華僑和高級別的人，普通人連進門的機會都沒有。
進去了也買不了東西，必須得用外匯或者華僑券。
普通人哪有這個。
江明一聽，進華僑商店，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點點頭。
“除了華僑商店，還請允許我開個特許門店，專門銷售我的幾樣商品，還有這個。”
程惠有些苦惱道：“之前心太軟，收了很多別人不要的廢棄廠房，到我手里也沒什么用。
“拆了再建成本更高，閑著又實在浪費，都是花真金白銀買的。
“正好前幾天幾個秘書一起找我，讓我想起我手里現在有幾樣產品了。
“我想著選一個廠房，改造成幾個小商店，每個商店賣一種我的產品，這樣既能為國家創造更多的利潤，又能豐富老百姓的生活，還能解決張廠長的麻煩，您覺得怎么樣？”
江明看著她沒說話。
原來繞了一大圈，為的是這個？
她手里現在有什么？
最著名的就是烤箱，然后是家具。
還有烤鴨、棉花糖、蛋撻。
還有搪瓷碗，還有服裝？
那就還得加上新出的《服裝大全》，他老婆的最愛！
還有沒上市的微波爐和.....棺材。
反正不管是什么，單獨開一個店，生意應該不錯。
而且確實能把她手里那些沒用的廠房利用起來。
“我沒理由拒絕。”江明道。
程惠站起來笑道：“那我這就回去忙了，等商業街開業了，請您和各位領導來參觀。”
什么？商業街？
一群人不明所以、不明覺厲、提心吊膽地看著她走了。
現在人膽子都小，都在摸著石頭過河，就怕做錯什么。
她這一聽，就是要干大事呀！
“真讓她干呀？萬一.....”有人擔憂地問道江明。
“不讓她干？我不敢，也不忍心，她又沒有做壞事。”
江明看著眾人：“她研發新產品，救活幾個廠，又出口創匯，有錯嗎？”
眾人搖頭，那當然是沒有錯。
“她無償幫助困難企業，帶他們走出絕境，有錯嗎？”
眾人搖頭。
“她想辦法利用一下閑置的廢棄廠房，有錯嗎？”
眾人又搖頭。
“那我為什么不同意？”江明問道。
眾人搖頭，那確實不應該不同意。
但是還是有人小心謹慎道：“那也不用開什么商業街呀，一聽這名字就嚇人。”
“那她干什么？自己工廠生產的不需要額外再增加成本的東西不賣，賣別的？還是根本就不賣東西？那你說那些廠房能干什么？出錢出力翻修改造好給普通老百姓住嗎？”
江明幾句話懟得在場的人無言以對。
他又收拾了公文包懟別人去了。
給程惠當先鋒！
他腿也抖啊。
但是他有什么辦法？自己選的戰友，只能拼命護著了。
程惠回到車上，繼續送禮。
凡是她認識的大領導、大廠長的單位，都送到了。
送給個人還是不行的，要送多送點，以單位的名義。
到時候單位分福利，自然少不了最大的領導的。
這么做讓人挑不出毛病，唯一的缺點就是費錢。
好在現在又不花她的錢。
一天結束，她朋友圈里的人都知道了，程惠又干好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幫一個小食品廠開發了一個新產品。
要說好吃到吞舌頭非買不行，也沒有。
最大的亮點就是好看，包裝真好看，送禮真有面。
還有，這是程惠“可憐”那個小廠才幫忙的。
這事兒鬧的，誰還沒幾個窮親戚？
他們這種人，誰還不認識幾個窮廠長？
好日子這不就來了嗎？
當天送禮結束，程惠回到辦事處，就被堵住了。
車根本開不進去。
門口烏壓壓一片人！
這陣仗把張貴友都嚇住了！
求程惠“借錢”蓋房子那幾天都沒有這么多人。
那是，那個有門檻，得你手里有足夠值錢的能賣的資產，才有資格過來“借錢”。
就像典當一樣，窮人沒東西當。
現在不一樣了，沒有門檻，窮就行！
越窮越好！
越窮程惠肯定越可憐他們！
“程廠長，您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廠半年都沒發工資了！工人都揭不開鍋了！”
“程廠長，我們比他們可憐！我們廠兩年的工資都是借銀行的，現在倒欠工資100萬！”
“程廠長，我們比他還窮啊，我們欠了1000萬！”
“你放屁！”哭100萬的人急了：“你們廠從建國開始就沒發過工資嗎？怎么欠的1000萬？”
“我們去年借錢買了臺機器，現在也沒還上錢，就欠1000萬啊！”被懟的人喊的。
“那你要這么說的話，我還欠我們工人一人一套房子，價值3000萬！”
“你這就是玩賴了，那我還欠我們工人一輩子的退休金.....”
“你倆滾一邊吵去！”
兩個擠到程惠面前占著茅坑....呸呸呸！
兩個不分場合的東西活該經營不善！
“程廠長，看我看我，我們廠是真的遇到了困難.....”
程惠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大家遇到了什么困難，我不一定都能幫得上忙，但是我可以聽一聽，萬一能幫上呢？
“一個一個聽太慢了，大家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樣，你們回去把遇到的難處寫到紙上，明天交上來，我看看能幫得上誰的忙。”
眾人眼睛一亮，真幫？
這也太好了吧！
人群散了，趕緊回去寫訴求去了。
程惠也很期待，她的商業街還缺幾樣特色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