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得一聲，祠堂的大門被關上。
把顧云思的尖叫關在了里面。
顧知胤抬頭看著月亮，心里十分寧靜。
他想起了除夕那天晚上，寧寧坐在長廊的石椅上，朝他笑的眉眼彎彎，那雙清亮澄澈的眼睛，就像今天的這輪明月，落在他心里，給了他無窮無盡的力量。
正是這股力量，讓他在這條通往黑暗，看不到盡頭的不歸路上，有足夠的勇氣走下去。
顧知胤收回目光，一手插在風衣兜里，一手掐著半支香煙，低著頭，看著月光照亮的青石板，慢慢走到老宅的主廳。
主廳內十分熱鬧。
所有顧家人包括傭人都聚集在此。
顧知胤站在門外，深靜的黑眸看著他們，彎起手肘，抽了兩口煙。
星火在黑夜里一閃一滅，沒有人發現他站在屋外。
顧知胤看著亮堂的屋里，鬧哄哄的一群人，目光一片冷然死寂。
他將煙霧緩緩吐出來，煙頭扔在地上碾滅，抬腳走了進去。
顧家一群人惶恐不安，嘰嘰喳喳地在議論，看見漫不經心走進來的男人，個個都愣住，滿臉驚疑困惑地看著他。
大廳內頓時鴉雀無聲。
顧淮安怒氣沖沖地質問，“顧知胤，你什么意思？！這么晚叫人把我們抓到大廳來想干什么！”
深更半夜，他們都已經睡了，突然闖進來一群人，把他們一個個從床上拖起來，扣押在這里。
這群人手里有武器，顧家的保鏢和警衛全部被放倒，他們被困在這里，心里恐慌不已，卻不敢輕舉妄動。
顧知胤沒有看顧淮安，緩緩走到他們面前的紅木椅上坐下。
“顧爺。”宋恒站在一邊，恭敬地低下頭，隨即看了看他們，“這些人，怎么處置？”
顧知胤淡淡掃了一眼被圍困在一起的顧家人，閉上眼，交疊起長腿，身體放松地往后靠在座椅里，手肘搭在扶手上，支著額，似乎很疲憊。
他皺眉揉著額，像是想了很久。
忽然，他抬手揮了揮，平靜地掀開薄唇，“讓他們給我跪下。”
宋恒立即命令手下，壓著他們的背，強行要按下去。
顧家人滿臉憤怒地抵抗，怎么都不肯跪。
“顧知胤，你瘋了嗎？！到底是什么事，你一言不發就讓我們給你跪？”
“讓我們做長輩的給你跪？你憑什么？你今天吃錯藥了？！趕快叫你的人放開我們！”
“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顧家給了你權利，你敢這么對我們？”
“你個畜生……啊，滾開，別碰我……”
顧知胤靜靜聽著他們罵，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平靜，絲毫不見生氣。
“阿胤，快叫你的人停下來，有什么話好好說！”
一直沒有出聲的顧老夫人在這時候發話了。
顧知胤睜開眼，看見顧老夫人，抬手叫停。
他死寂的眼睛看著顧老夫人，忽然笑了起來，恭恭敬敬得喊了聲，“奶奶。”
顧老夫人覺得他的笑很不對勁，擔心觸到他的神經，好聲好氣地說:“阿胤，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奶奶逼著你娶喬小姐，不高興了？”
顧知胤眼眶猩紅，笑著搖頭，“奶奶，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什么事？”
顧知胤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玻璃瓶。
顧老夫人看著那玻璃瓶里全是血，似乎泡著什么東西。
“知道這是什么嗎？”
大家看著那玻璃瓶里的東西都覺得惡心，顧知胤卻像寶貝一樣捧在手里。
“顧知胤，你是不是神經錯亂了，掏個這玩意兒來嚇唬我們。”顧淮安神色惡心道。
顧知胤聽不見他說話，目光溫柔地注視著玻璃瓶。
顧老夫人隱約覺得不對，“阿胤，這是什么東西？為何如此血腥？”
顧知胤把目光從玻璃瓶上移開，轉頭看著顧老夫人，眼神空洞得沒有一絲表情，“昨晚，寧寧發生了車禍。”
顧老夫人聽到木寧出車禍，微微有些驚訝，“她答應我為顧氏祈福到正月十五才下山，昨晚她私自跑下來，我便叫人送她回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她人不要緊吧？”
顧知胤臉色蒼白的笑了笑，緩緩說道:“她懷孕七周，我的孩子死了。”
短短的一句話，猶如平地驚雷。
所有人渾身一凜，接著背脊一涼。
驚恐地看向他手里的玻璃瓶。
不少人捂著嘴開始干嘔。
顧知胤仿佛看不見他們扭曲的表情，溫柔而愛憐地看著玻璃瓶里的一團，手指撫摸著，失神地喃喃，“差一點，我就要做爸爸了。”
顧家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受不了地議論。
“木寧小姐不是他收養的嗎？他們怎么會搞在一起，還有了孩子？！”
“那個瓶子里竟然裝的是……”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顧家怎么會養出這樣一個瘋子！老夫人，你快將這個瘋子趕出去！”
顧老夫人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神色還算鎮定，“阿胤，寧寧的孩子沒了，我很遺憾，或許這就是天意，你跟她本來就不該有結果，是老天不讓你們把孩子生下來……”
“天意……”
顧知胤嗤笑打斷她，他低著頭，笑的背脊顫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他忽然咬緊牙關，“去他媽的天意！”
“我的孩子沒了，你們都要給他陪葬！”
他驀地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頓時周圍火光四起，大廳內不少家具被點燃。
“顧知胤，你想干什么！”顧沛遠厲吼，“你想放火燒死我們不成！快叫你的人停下來！”
“停？怎么停？”他眸色破碎，望著大火，“這里的一切，都該化為灰燼。”
所有人看著他癲狂的狀態，只覺得心驚膽戰。
“你把我們燒死了，你還能活嗎？”
顧知胤無所謂地笑笑，眼神偏執瘋狂，“那就一起死！”
“阿胤，你別發瘋，想想你的母親！”顧老夫人嚴厲說道。
“母親……如果沒有她，您還有什么威脅我的籌碼？”
顧老夫人聽他這么說，瞬間沒了底氣，“你……你不想讓你媽入族譜，下葬顧氏陵園了嗎！”
顧知胤閉了閉眼，“十二年，已經夠了，我真的很累了。”
他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顧老夫人身邊，附在她耳邊說了什么。
顧老夫人當即臉色煞白，身體顫抖，“阿胤，你別做傻事……”
“決定權在你手里。”
他唇邊笑容乖戾，掏出一個U盤，放在顧老夫人手里。
里面是顧氏所有機密，見不得人，若是曝光出去，整個顧氏都要完。
顧知胤掌管顧氏這么多年，他并不是老夫人的傀儡，他是有實權的，顧氏什么情況他不知道？
只是顧老夫人沒想到，他擺脫了他母親的束縛，竟然想一損俱損！
顧知胤是無所謂，可她不能不在乎！
顧老夫人閉上眼，深呼吸，“你不是要顧家人給你跪嗎？跪，我給你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