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寧只想隱形，巴不得他們把焦點聚集在顧知胤身上，別把她當回事。
哪知顧云思非跟她過不去，把大家的目光引到她身上來。
“她怎么還在顧家啊？都長這么大了，顧知胤還不給她送出去？這是要養她到老嗎？”
“顧知胤遲到就算了，她也跟著遲到，這是仗著顧知胤護著她，無法無天了。”
“鄉下丫頭，能指望她懂什么規矩，還以為今年看不到她了呢，死皮賴臉跟過來了，大過年的真倒胃口，年夜飯我都吃不下了。”
木寧在心里翻白眼，以為她想來？
她知道來了會一頓奚落，顧家這些親戚真是嘴碎，年年都是這些話。
打算忍忍過去，不料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忽然開口。
“我是遲到了，不是耳聾，各位要是管不住嘴，我不介意替你們管管。”
顧知胤發話了，所有人哽住。
木寧詫異地扭頭看他。
他自己被訓的時候，沒有出聲，聽見她被說，他沒忍住脾氣。
木寧心里微微一暖，桌下悄悄握住他的手。
有人被顧知胤的話惹得不爽，想發作。
顧老夫人一句話將那人堵住，“好了，都別嘰嘰喳喳，吵得我心煩。”
說完，她笑著招呼顧知胤，“阿胤，過來坐，到奶奶身邊來。”
老夫人對顧知胤的偏袒，實在不要太明顯！
可大家敢怒不敢言。
誰讓顧知胤是眾多子孫中，最出色的一個。
“寧寧？”顧知胤看了木寧一眼，沒人察覺到，他的眼神是在征求木寧的同意。
“去吧。”木寧小聲說，“皇太后身邊的位置，不能讓給別人，必須是顧叔叔去坐。”
她一臉“我男人就是牛逼”的崇拜。
顧知胤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在她掌心捏了捏，起身過去了。
顧知胤剛坐下，顧云思一看木寧一個人坐在那兒，又開始作妖了。
“哎呀，好擠啊！感覺這一桌都坐下了！”顧云思抱怨道。
顧云思是顧知胤二伯，顧淮安和沈瑜的女兒，跟木寧差不多大，小時候在老宅沒少帶頭欺負過木寧。
“思思，今年你大伯添了媳婦，又添了倆個孫子，你哥哥也帶了女朋友回來，人多了當然會擠一些。”沈瑜解釋道。
“既然這樣，不相干的人，不應該去下人那一桌吃嗎？”顧云思看著木寧大聲說，“占位置擠著大家干什么？”
眾人一愣，這樣一說，確實挺擠的。
顧知胤輕飄飄地掃了眼顧云思。
沈瑜見顧知胤眼神看了過來，小聲對顧云思道：“思思，你少點毛病啊，將就一下。”
然而顧云思絲毫不理會母親的警告，站起來說：“吃飯手都撐不開了，既然某些厚臉皮的人賴在這里，那我去下人那一桌吃吧，給你們騰點位置出來。”
顧云思說著就要拿碗筷過去。
“思思，你這不是胡鬧嗎，你給我坐下！”顧淮安沉聲道。
“可是真的挺擠的，不信問問其它人，不擠么？”
顧云思抱胸挑了木寧一眼。
有了顧云思的暗示，不少人看向了木寧。
“顧云思，你別鬧了，坐下吧，我過去坐。”木寧舒了口氣，站起來，她一抬眸，便看見了顧知胤。
顧知胤也在看她，木寧安撫地笑了下，端起碗筷過去了。
一堆穿著灰色制服的傭人中，坐進去一個漂亮少女，顯得十分扎眼。
桌上人竊竊私語，唯獨老太太和顧知胤沒說話。
顧老夫人不動聲色的態度，分明是不想參和此事。
顧知胤一直盯著木寧，看著她轉身離席的背影，手指捏著茶杯，神色不明，片刻后，他看向顧云思，目光暗沉冷冽。
“好了，鬧騰得差不多了，思丫頭快坐下，我們準備開餐了。”老夫人在這時出聲。
“老夫人，您是不是忘記一件事兒？”管家提醒。
“瞧我這記性，我給大家準備了壓歲紅包，去，拿過來。”
聽到有紅包，孩子們都鬧騰起來。
顧家的習俗，壓歲紅包是在年夜飯開餐前，由最敬重的長者，發給兒孫們。
“別搶啊，人人都有份。”
無論多大年紀，只要上桌的，都有紅包。
木寧自然沒有，因為她坐在傭人那一桌。
顧知胤看著她，小家伙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她……是不是很失望？
顧云思拿到紅包之后高興大叫，“比去年還要多哎，謝謝奶奶！祝奶奶長命百歲，綿延益壽！”
“好，好，思思長大了，會哄奶奶開心。”
木寧感覺到有人在盯她，下意識抬起頭，便看見了顧知胤的目光。
木寧朝他笑了笑，用唇語無聲地告訴他，不要緊。
“好了，紅包發完了，準備開餐。”
顧知胤卻在此刻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拽著椅子，離開席位。
他面容冷傲，一身清貴，修長的身影從人前一路走過。
椅子被他在身后拖著，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響聲。
鬧哄哄的餐廳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顧知胤走的緩慢，那刺耳的噪音讓他們不由捂住耳朵。
像是故意的，在嘲諷他們。
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木寧看著一步步向她走來的男人。
他來到木寧身邊，給旁邊的傭人遞了個眼色。
傭人立刻往一邊挪開。
他把椅子放了進去，然后緩緩坐下。
現場鴉雀無聲。
“顧知胤你怎么過來了……”木寧緊張地小聲問，她心跳很快，很亂，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臉色。
他身份這么尊貴，怎么可以跟她一起擠在傭人這桌。
“顧知胤，你什么意思？！”大伯顧沛遠厲聲問。
“那里太擠了，坐這里舒服。”
顧知胤面對著木寧，淡淡回答。
他是在回答木寧。
說完，他又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包。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摸了摸木寧的腦袋，“給寧寧的。”
木寧愣了下，拽了拽他的衣袖，“干嘛呀，就不能偷偷塞給我。”
說好的，低調一點，給長輩面子呢。
顧知胤聲音低沉，以至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見——
“寧寧是我家的丫頭，他們有的，寧寧也得有，不能讓寧寧委屈。”
木寧眼眶一熱，抿唇接過來，放在手里看了看。
顧云思氣的咬牙，她想羞辱木寧，想讓木寧難堪，沒想到顧知胤這么維護她！
哼，一看那紅包就很薄，還沒她的一半厚。
想到這，她心里舒服不少。
“謝謝顧叔叔。”木寧捧著她的小紅包，鼻頭微微泛紅。
“乖。”顧知胤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
顧家所有人，都沒吭聲。
有尷尬，有嫉妒，有不解……
不知道顧知胤抽什么瘋，他在顧家地位那么高，又是老夫人最看好的孫子，放著老夫人身邊的紅位不坐，偏跟一群下人擠在一起。
這是對那個位子的不屑，還是對他們的藐視？
這不是在打老夫人的臉嗎？！
顧老夫人臉色果然不好看，“顧知胤，你給我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