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集團,總裁室。
陳安安進來的時候,喬津帆正與兩個律師交談,他坐在沙發上一身矜貴,神情間盡是商界的精英范兒,而兩名年長的律師言語間更是恭恭敬敬。
李秘書輕聲提醒:“喬總,喬太太過來了。”
喬津帆驀地抬眼,與陳安安彼此注視,大概是因為一個月未見了不禁多打量了幾眼,他只覺得妻子清減許多也憔悴的厲害,不禁語氣溫和問道:“最近睡得不好?”
“還可以。”
陳安安聲音低低的,她望向喬津帆面前的茶幾,上面有著一疊厚厚的文件,想來就是他們兩人的離婚協議了。
喬津帆仍注視她。
片刻過后,他示意李秘書給陳安安泡一杯咖啡過來,他還特意交代說要曼特寧,陳安安立即就拒絕了:“不用了。”
她懷孕了不能喝咖啡。
喬津帆卻誤會了,他誤以為陳安安迫不及待地離開自己,于是他對一旁的律師溫言道:“你給陳女士宣讀一下離婚協議,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簽字……若她有什么條件就加在補充條款里。”
他稱陳安安為陳女士。
李秘書有些看不過去,離婚協議還沒有簽呢,在法律上陳安安跟喬總還是合法夫妻,現在就稱呼人陳女士未免太絕情。
但陳秘書只是一個高級社畜,幫不了陳安安。
陳安安并不介意。
她對著那位律師說道:“開始吧。”
離婚協議過了一遍。
喬津帆給的東西挺多,除了喬氏集團的股份未給外,其余不動產的現金他給了不少,但是陳安安只要了市區一套大平層跟5000萬現金,她生活向來簡單要那么多錢也沒有用處,若說貼補陳九月做生意,陳九月也不會要這個錢。
喬津帆微微蹙眉。
他給了陳律師一個眼神,于是兩個律師跟一個秘書就有眼色地出去了,剩下昔日的夫妻獨處。沒有外人時喬津帆明顯溫和許多,沒有方才喬總的那份凌厲了,他親自給陳安安倒了一杯溫開水,放在茶幾上時很自然地問她:“身上來例假了?”
他望著她的目光深深。
陳安安沒有直視,含含糊糊地輕嗯一聲。
喬津帆坐在對面,他端起茶幾上的一杯藍山輕抿了口,這才斟酌著問道:“為什么只要這么一點?你拿的不到五分之一。”
陳安安淺淡一笑。
“花不了那么多。”
“何況,我也有工作。”
喬津帆回想——
陳安安確實是低物欲,平常極少見她逛街買東西,但她參加社交活動雖不那么光彩奪目但也是體面清爽的,身上有著獨特的溫婉氣質,或許是因為她刺繡的原因。
他心情特別復雜,卻不再勉強。
兩人談妥便剩下簽字了,她順著他修長手指找到簽名的地方,那里早就落下了他的簽名,喬津帆三個字剛勁有力。陳安安恍恍惚惚地看了半晌,提筆寫下自己的簽名……
簽完字,陳安安輕撫自己的名字——
喬津帆,陳安安。
他們的名字上次出現在一起,還是在婚書上。
如今,在離婚協議上頭。
一段長時間的沉默過后,陳安安淺淺一笑:“好了!離婚證辦下來你寄給我或者讓李秘書轉交給我都行。”
喬津帆脫口而出:“是不想見到我嗎?”
陳安安沒有正面回答,因為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她起身離開時甚至還對著自己的準前夫說了一聲謝謝,感謝他的慷慨大方,讓她腹中的骨肉衣食無憂。
喬津帆蹙一下眉。
他捉住她的細腕:“一起吃個晚餐吧。”
陳安安沒有同意。
她拿了手包跟他道別,安安靜靜地走出他的世界,就像是當初她坐在餐廳的對面,也是那么安靜地闖入他的生命。一直到分開時,喬津帆才發現自己這一段婚姻其實真的沒有那樣糟糕,陳安安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來,只除了他不夠喜歡她。
總裁室的門,輕輕合上。
那一聲細微動靜,會不會是他與陳安安最后一次命運的交集,忽然之間喬津帆感覺到有些窒息,他往后退了一步坐在真皮沙發上,他望著落地窗外的夕陽怔怔地發著呆。
他不禁想著,若是他提出離婚,陳安安不肯的話他會不會堅持?
喬津帆不知道。
一片寂靜聲中,他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喬津帆走過去拿起來一看是他父親打過來的,于是接起來,很快手機里就傳來喬時宴驚天動地的怒吼聲:“喬津帆你這個渾蛋!你還真讓你老婆把字簽了,你是不是豬油蒙了心啊?你離了婚再找,能找到比安安更適合的嗎?”
“從前,是你說人家乖巧聽話的。”
喬津帆握著手機,望著外面的一抹殘陽。
半晌,他才沙啞開口:“爸,我跟陳安安沒有余地了。就算現在不離婚,等到以后有了孩子再離婚又多一重傷害……何必呢!”
喬時宴冷嗤道:“離婚離婚,就知道離婚,怎么就不盼著好呢!”
喬時宴掛了電話。
他瞞著孟煙點了一支香煙,但是點上他并沒有心思吸,就只是望著香煙頭怔怔發呆——
津帆婚姻不順,是他的錯誤。
津帆小時候他沒有給他完整的童年,長大后又教導他愛護弟弟妹妹,津帆他過于操持事業而忽略了自己的私人情感,先是喬歡、現在是陳安安,一個個離開他。
作為一個父親,他怎能不心痛?
那邊,喬津帆低頭看著手機。
他將李秘書給叫了進來,心不在焉地問道:“是你告訴我父親我跟陳安安簽字的事情?”
李秘書左右為難。
喬津帆便明白了,一切是他父親的意思,他沒有過多地為難李秘書揮手讓她先出去了,等李秘書離開辦公室里恢復了寂靜,是喬津帆習慣的寂寞,但今天他卻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至于原因,他不知道。
暮色傍晚時分,他沒有讓司機接送,而是自己開車漫不目的地亂開……等到回神,他竟然開到了陳安安上班的學校附近。
一抹秋陽,落下橘紅的柔光。
他的妻子捧著一個紙盒子,站在學校門口跟一個高大的男人說話,喬津帆仔細一看就認出那是祈璟,他們的舉止親密,祈璟甚至輕摸了一下她的頭。
陳安安沒有避開。
喬津帆停下車子,靠在真皮椅背上默默地看著,他的面上沒有一絲表情看不出內心的真實情緒。
那邊,陳安安跟祈璟是偶遇。
陳安安來學校是辭職的,她懷了喬津帆的孩子,她心里知道喬津帆知道這個孩子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或許會跟她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她想去其他城市生活一段時間,等到喬津帆再婚生子……她再回來。
想不到,她會遇見祈璟。
祈璟告訴她,他回B市處理一些事情,回來后才知道她家里出了大事兒……而祈家門楣不低,自然聽說她要離婚的消息。
祈璟心存憐惜,輕碰了下她的頭發。
陳安安猶豫了下,沒有避開,她沒有想到這一幕會被喬津帆看見,她仰頭望著祈璟心中對他抱歉極了,但是她現在沒有能力彌補他。
一地秋葉,晚霞也收走了最后一點余光。
她與祈璟道別。
陳安安才準備打車,手機響起來。
獨特的鈴聲,是她當初為喬津帆特別設置的夢中的婚禮,陳安安怔怔地聽了片刻,拿了手機接聽:“喂……有事情嗎?”
喬津帆的車就在對面。
黑色勞斯萊斯幻影的車窗半降,他一身矜貴地坐在車里,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妻子開口:“你有東西落在家里了,什么時候回去拿一下?”
陳安安微怔,而后她說:“都拿清了。”
暗夜里,喬津帆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我送你的那條細鏈子你掉在枕頭上了,有空回去拿走吧?從前你不是很喜歡戴嗎?”
那條金鏈子,那條金風玉露?
陳安安不禁想起那天,想起他們最好的時候,想起她曾經相信他是喜歡她的,她目光輕抬就望見了對面的車子,而她的丈夫就坐在車里,漆黑的眸子陰郁得幾乎化不開……
彼此專注地看著對方,他沒有再提那條細鏈子,反而輕聲問她:“陳安安你同意離婚,是因為祈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