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辛章側目看著戰家祠堂里一排排的靈位,戰家先祖當家人都是左撇子,他也是,戰北倉也是。
戰家人從戰家先祖那里繼承了左手的力量比右手強的優勢。
但是,除非是碰到勁敵,或者生命危急時刻,戰家人一般不用左手。
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多。
戰瀾只有十四歲,她是如何做到那么行云流水地用槍,即使是他,十四歲的時候也做不到。
戰老爺子百思不得其解。
戰瀾當然也注意到了戰辛章愣在了原地,像是被什么東西震驚到了。
其實這些,都是她主動暴露給戰老將軍的。
她從小吃飯就用左手,可是戰瀾也不明白為什么她一用左手,就被李氏打。
李氏的聲音像是咒語一般,回蕩在她的耳邊,“你這丫頭,用左手吃飯做事的人賤,快給我改了!”
現在她終于明白了,李氏是怕戰家人發現她也是一個左撇子。
所以從小就不允許她用左手。
包括她上戰場,都是用右手持槍。
她嘗試過用左手,但是一想到李氏的責備,她的左手臂就立刻控制不住的發抖。
可是,戰瀾知道,她的左手左臂比右手右臂有力,也更為靈活。
若不是上輩子死前得知自己身世的真相,恐怕她不會在意這個細節。
自從知道了李氏的真正面目之后,戰瀾用左手的時候,基本上不會發抖了。
因為,她對喊了那么多年的“娘”,只剩下恨意了!
根本不在乎對方會怎么看自己!
“四丫頭,等會兒跟老子一起抱女兒紅去!”戰老將軍爽朗一笑,眼神亮了亮。尐説φ呅蛧
看到戰瀾笑他,戰辛章老臉一紅,尷尬地說道:“哎呀,我是說跟老祖父一起啊,咳咳”
看到戰瀾,他心中喜悅,一下子仿佛回到了戰場上,臟話就一起飆了出來。
現在戰家的孫子輩里,沒有一個人善于用左手攻擊。
而戰瀾竟然可以!
一團早已熄滅的火苗,瞬間在戰老將軍的心頭燃燒了起來,讓他的心口覺得暖烘烘的。
不是他偏心戰瀾,因為從她的身上,戰老爺子總是能找到一些戰家先祖的影子。
那種倔強,自信,不服輸這種感覺,是他在其他孫子輩身上沒有發現的!
“四丫頭,我記得一個月前,你不是還不能提起來這把戰槍嗎?”戰老將軍走近幾步問道。
戰瀾將戰槍放在了原位說道:“可能長大了吧!”
戰老將軍點了點頭,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一起離開了祠堂,一老一少蹲在一棵古樹底下,去拋女兒紅去了。
一個扎著紅綢的褐色酒壇帶著一股幽香撲鼻而來,戰瀾飛快接過酒壇,激動地往后院方向跑去,“謝啦,祖父。”
“哎呀,你跑慢點。”戰老將軍看著戰瀾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變成一個小黑點。
少頃之后,他重新回到了祠堂,恭敬地轉身朝著先祖的牌位叩拜。
“愿列祖列宗保佑我戰家子孫光耀門楣!”
戰瀾,雖然只是跟了戰家的姓,但是他越和戰瀾接觸,就越喜歡這孩子。
當初,他怕戰瀾沒有父親,還跟著一個寡婦母親會受人歧視,才將戰瀾隨了戰家大姓。
沒想到,十四年后,這孩子不僅成為了清風大儒的門生,更是能文能武。
戰老爺子甚感安慰,又給先祖們燒了三炷香。
昨晚戰瀾沒睡好,她先在自己的院子樹下重新埋好了女兒紅,洗去了一手的泥。
戰瀾揉著酸疼的脖子準備推門進屋,卻猛然在背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剛才舞槍的時候,她的左手明明一點都沒有抖。
戰瀾也沒有想到,這輩子會在重新聽到李氏的聲音后,身體仿佛有記憶一般的開始發抖。
上輩子,她用心愛了那么多年的娘,不是她真正的母親。
戰瀾回頭正對上李氏的直視過來的眼神,她打扮的很樸實,相貌也是很和善,和萬千家中主婦一般無異,黑黝黝的頭發上別著一根銀簪。
自然算不得華貴。
李氏的容貌算不上特別美,只有那雙眼睛和戰雪柔有點相似,即使人到中年,但是依然有水光在眼睛里翻涌。
像是一只小貓一般,惹人憐愛。
戰瀾以前不曾注意到這個細節,她心想:估計戰雪柔的長相可以是隔代傳,若是長得像她的父親,戰北倉肯定能發現!
說來也是奇怪,戰雪柔的臉型和身材又和秦霜有點像,所以大眼望去,也不能讓人多想什么。
“回來了!”戰瀾一如往常一般迎了上去,接過了李氏手中的刺繡布袋。
李氏輕咳了一聲,“你這丫頭,最近沒惹什么事吧?”
戰瀾立刻搖了搖頭,“哪能啊,我乖巧得很。”
“最近府里沒有什么事情吧?”李氏先走進了主屋。
主屋里的陳設也相當簡單,簡樸但是干凈。
在偏房里還擺著一個楠木的排位,上面寫著亡夫薛偉之牌位幾個字。
制作牌位的木頭算是整個房間里,最豪華的了。
當初,戰北倉還特地給李氏找了西院的一處位置,讓她們倆住,那里的條件要比后院好太多。
但李氏卻拒絕了,她堅持選擇住在后院,戰瀾也是現在才品出味來。
這樣,戰北倉就不能經常見到李氏,也不會經常看到戰瀾,更不會讓戰雪柔和她經常撞見。
除了逢年過節,他們很少能坐在一起,那樣就不會發現李氏偷偷換了女兒。
至少,少接觸就可以保護戰雪柔嫡女的身份。
戰瀾低頭眸子暗了暗。
“瀾兒,給你爹上香。”李氏走進了偏房。
戰瀾應了一聲,神情如常,她從桌案拿了三炷香,點燃插入香爐。
李氏站在排位前,口中念念叨叨著什么。
戰瀾在她的身后,看著這個牌位,心中想著畢竟薛偉救了她的親生父親戰北倉。
若不是他,戰北倉可能兇多吉少。
但是這輩子他對這個從未見過的“父親”,再也沒有思念了。
李氏又回到了主屋坐在了椅子上,她正色看向戰瀾道:“我在回來的路上聽說,你成了清風大儒的門生,可是真的?”
戰瀾平靜地點了點頭。
李氏得到了答案之后,卻猛然站了起來,她的眉心紋成了一個川字。
猛然抬頭呵斥道:“跪下!”
戰瀾迎上了李氏憤怒的眼睛,沉聲道:“我因何要跪?”
李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快步上前,揚手就要給戰瀾一個巴掌。
在這一巴掌快要到戰瀾臉上的時候,李氏的手被戰瀾穩穩地抓住了。
李氏愕然迎上戰瀾冰冷的眼神。
“你這個不孝女,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