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把面具取出來，放在樹的下方。
笑臉的位置對準自己，怒臉的位置對準樹的方向。
“我想和你談談……”
她廢了這么大的勁兒來找喜娘娘，可不是為了通關這場無聊的游戲。
四周安安靜靜，唯有風吹過地上的落葉時，響起“簌簌”的聲響。
桑榆在等待十幾秒鐘后，一道空靈的聲音直接在她腦中響起。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白色的光突然籠罩住桑榆的身體，桑榆沒有反抗，任憑周圍的空間發生轉變。
等到白光褪去，她的面前是無數根扭曲纏繞的樹根，那些樹根如同怪物的觸手，白色的根莖布滿猙獰的疙瘩，場面尤為壯觀。
一具干枯的尸體被樹根圍繞在中間，其中不少根莖扎進尸體里，使尸體千瘡百孔。
桑榆打量著面前的尸體，它就像一具被吸光血液的干尸，沒有水分的肌肉紋理緊緊包裹住干化的血肉。
尤其是它的臉，雖然保持著人的模樣，但若不仔細看，很難看出這是一張人類的面孔。
如那副石頭雕刻出來的面具，那張臉的皮膚表面布滿粗糙的紋理，以及道道深刻的褶皺，它的眼睛和嘴巴空空的，只剩下三個漆黑的窟窿。
直播間觀眾看到這一幕，彈幕短暫地消失。
但正當所有人陷入震驚時……直播的畫面被中斷。
桑榆腦中同時響起游戲系統的提示音。
“叮，恭喜玩家桑榆成功通關任務1：尋找出村民長壽的秘密。”
“叮，恭喜玩家桑榆成功通關任務3：找到失蹤的喜娘娘。”
播報結束后，游戲系統的聲音歸于平靜。
被樹根纏繞的尸體突然動了一下，它的手臂抬起，緩緩指向桑榆。
“我曾看到未來，那時的你已經死去，沒想到……”
“你會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的聲音很淡然，像是遇到久別重逢的老友，平靜的語氣中透著一絲懷念。
桑榆靜靜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繼續說出口。
她道：“把那本書拿出來吧！”
桑榆眸光顫了一下，她自然知道喜娘娘所說的書是什么。
她取出《答案之書》，雙手捧起來。
《答案之書》封面上的眼珠子看到周圍的處境，血紅色的瞳孔縮了縮。
這踏馬是到了陰曹地府嗎？
但看到被樹根纏繞的尸體時，它的眼眸直接變得震驚。
“他當初怕我的報復，在把我埋在地下前，曾挖掉我的眼睛，剝下我的皮……”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長壽村的村長。
桑榆手中的《答案之書》緩緩飄到尸體的面前。
書的封面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打開，里面柔軟的紙張一片片飛快地翻開。
桑榆一想到自己對《答案之書》的苛責，忍不住心虛。
早知道《答案之書》的眼睛和紙頁，是喜娘娘的眼睛和皮膚做的，她當初就……稍微溫柔一點。
不過……為什么《答案之書》能窺曉一絲未來，此時終于有了答案。
喜娘娘本是預知未來的神，她的眼睛自然能看到未來的一部分。
但出乎桑榆意料的是，喜娘娘的身體并沒有和《答案之書》融合。
她抬起的那只手骨節嶙峋，指尖像是被削尖的樹枝，隨意落在《答案之書》的其中一張紙頁上。
空白的紙頁，瞬間汩汩涌出鮮紅的血液。
這些血液仿佛活過來般，快速凝聚成幾個血紅的大字。
——終點即是起點。
周圍的氣氛有一瞬間的死寂。
喜娘娘：“……”
桑榆：“……”
關鍵時刻，《答案之書》愛說廢話的老毛病又犯了。
“還是交給我來吧！”
桑榆從喜娘娘的手中抽回《答案之書》，然后親切地摳了摳它的眼珠子。
《答案之書》上的血字瞬間改變。
——你想要尋找的真相就在游戲的終點，它會帶著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這段話很容易理解，通關所有的游戲，終點將是桑榆所尋找的真相。
但對于桑榆來說，她顯然失去了耐心。
明明真相只差捅破最后一層窗戶紙，但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地隱瞞她。
仿佛害怕她面對所謂的真相……
桑榆略微煩躁地合上《答案之書》，她直接問喜娘娘：“我到底是誰呢？”
喜娘娘說了一句沒用的廢話：“這需要你自己去尋找。”
桑榆：“……”
真相了，難怪《答案之書》愛說廢話！
桑榆沉默片刻后說道：“你現在這個狀態應該很難受吧！你明知道自己被人類算計了，但依舊自愿被欺騙，目的就是為了避免消失的命運。但是和那個村長一樣，現在的你……還算神明嗎？”
她話音剛落，被樹根纏繞的尸體閃過一瞬即逝的波動。
如今的喜娘娘，不過是依靠這棵樹而生的怪物。
如果村長成功的話，喜娘娘應該會徹底吸收掉村長的血肉，從而復活。
結果村長失敗了……這棵樹馬上就要枯萎死亡，她的身體也堅持不了多久。
“既然你以前看到我死去，但現在的我活著出現在你的面前，說明我并沒有按照既定的命運而消失。而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么還活著嗎？”
喜娘娘干裂的唇動了動：“沒錯，再次看到你……我確實很意外你為什么活著……”
她的死是無法擺脫的宿命，然而她卻活得好好的……
桑榆挑了挑眉，繼續展開忽悠模式：“我無法告訴你我的答案，但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告訴我……我想要的答案，等我尋找到真相后，我會幫你擺脫如今的處境。”
畫餅誰都會，桑榆早就掌握了熟練的畫餅技巧。
喜娘娘為了擺脫消失的命運，不惜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所以為了活下去，她不會拒絕桑榆的交易。
在短暫的安靜后，喜娘娘緩緩吐出三個字：“天宮山。”
她黑漆漆的眼窟窿死死盯著桑榆。
“去那里……”
“那里就是終點……”
她每說一個字，臉上就多出一道裂痕。
裂痕之下，觸目驚心的血液噴涌而出。
她的身體就像是被紅色油漆刷了一遍的人形木偶。
白光再次出現，桑榆的眼前倏地一黑。
等她睜開眼，依舊站在村長家的院子里。
面前的大樹死氣沉沉，腐朽的氣味兒愈發濃郁。
《答案之書》出現在她的手中，上面的紙頁寫著一段殷紅的血字。
——我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