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宮宴時你抱著在湖心亭子里玩，被她扔到水里去溺死了。”秦萱寧朝那邊盛氣凌人的霍瑜彤努了努下巴。
茶音這時隱約想起了一點點。
她記得她當時抱著不動了的小兔子，哭著跑到宮宴上，撲到景慶哥哥懷里問他，小兔子為什么不動了。
那時，她第一次知道“死掉”是什么意思。
那夜，景慶哥哥帶著她放了一湖的兔子燈，也嚇哭了半個京城的小貴女。
那之后，好像霍瑜彤就一直很怕景慶哥哥了。
“你在宮里不知道，我聽說就那幾晚，夜夜都有孩子嚇掉了魂兒驚夢哭，就是一直跟著三郡主玩在一起的那些人，不知道那晚她們在宮里見著了什么。”
“大家都猜定是祿王世子嚇唬了她們，好些嚇得嚴重的都發了高熱，不過這事他們自知理虧，也不敢多說什么。你沒發現，自那之后，三郡主身邊少了好些來巴結的人嗎？”
命都沒了，還巴結什么，成日跟著這小姑奶奶被嚇掉魂？
茶音懵懵地眨眨眼，“還有這事呢？我都完全記不得了。”
“哼，所以小表哥回來了，她肯定不敢來招惹你！”秦萱寧嘟嘟嘴，傲嬌嬌的。
“四郡主，四郡主快救救臣女！嗚嗚嗚……！”
方筱婉突然大喊了起來，嚇了這邊湊著小腦袋嚼舌頭的兩個小丫頭一跳。
茶音和秦萱寧下意識看過去，就見一身淺妃色水袖宮裙纖柔的小姑娘走了過來。
這女孩眉眼之間依稀有太子妃的蕙雅神韻，只是如水的杏眸中凝著一團化不開的清清哀柔。
“這是怎么了？你們……三姐姐，你這是做什么！”小姑娘擰著眉，看著這混亂的一切，質問中都帶著有氣無力。
這便是東宮四郡主霍瑜婷了，太子妃的幼女，雖是嫡出，可她生的時候不好，正是姜家立下大功，太子最寵妾滅妻的時候。
“你還不知道吧，太子妃想把四郡主下嫁給鏖南小霸王。”秦萱寧悄悄跟茶音說道。
鏖南小霸王只是個諢稱，鏖南那邊高山林密，煙障霧迷，蜀道勢險直上青天，易守難攻。
一開始熹朝的余勢都盤踞在那，朝廷派去打了好幾次，都沒什么結果。后來還是其大將叛降，才有熹朝殘部逃去了北上，建立了熹國。
歸降的這位大將軍原先也不過是當地占山土匪，先收留了熹帝，又倒戈大懿，竟搖身一變成了鏖南侯，繼續占山為王，強搶民女，奸殺劫掠，囂莽跋扈。
到了這一代，這位鏖南侯更是乖張暴戾，傳說他府里每天都要送一百美女，往外扔一百女尸，鏖南府里茹毛飲血，鬼嚎厲泣。
但是鏖南那邊地勢險惡，易守難攻，鏖南侯更是手握重兵，占山為王，朝廷不想再在鏖南開戰，便一直有拉攏安撫之意。
但還不至于下嫁皇女啊，還是太子的嫡女！
“我聽說了，”茶音輕輕蹙起眉，看著眼神里都帶著柔弱疲憊的這位四姐姐，低聲道，“我還以為太子妃只是被姜將軍回京獻捷的消息刺激到了，一時的氣語。”
“我也以為是笑話的，”秦萱寧嘆了口氣，小聲道，“可我方才在殿里，聽皇貴妃母家的嬸嬸說，好像是真的，太子妃已經去找過皇貴妃了，要從她那牽線。”
茶音蹙眉看著那邊冷淡沉悶的四郡主，若說方才方筱婉的嬌弱是裝出來的，那這位四姐姐霍瑜婷的柔弱無力又疲憊便是沁入骨髓的。
她生于父不慈母陰沉的時候，她親眼看著長姐高高在上風光出嫁，自己卻從小遭受著庶妹的霸凌，無人庇護……
“好了，今日宮宴是大喜事，諸位還是都別鬧了吧。”霍瑜婷輕擰婉眉，嘆息著輕輕道。
方筱婉還拉著她哭，求身為太子嫡女郡主表妹給她做主，口口聲聲說著嫡庶長幼的事，在含沙射影誰，在場的人誰聽不出來？
姜玉玉和霍瑜彤這表姐妹倆脾氣倒是相近，一個怒斥方筱婉一個威逼霍瑜婷先低頭。
場面一時亂得很。
直到霍瑜婷一抬頭，看到了躲得遠遠的小茶音。
“完了，四姐姐看到我了……”茶音扯了扯看戲看得興致勃勃的秦萱寧，心里拔涼得小聲嘟囔。
“啊……”秦萱寧遺憾地一嘆，感慨道，“也是奇怪，這位四郡主寧可向你這個小丫頭低頭，也不肯向三郡主讓步，可見這位三郡主有多討人厭”
霍瑜彤雖然是庶妹，但茶音卻連皇女都不是呢，明面上她只是個窮鄉僻壤來投奔王妃姨姨的窮親戚。
但即使這樣，霍瑜婷也確如秦萱寧說的——
“音音妹妹在那邊呢，”霍瑜婷一邊說著，一邊從這邊亂糟糟的地方快步走向了小茶音，來到近前盈盈福身，“音音妹妹好。”
茶音立馬回了禮，甜嬌軟糯地喚人，“四姐姐好，音音哪敢受四姐姐的禮，四姐姐真是折煞音音了。”
霍瑜婷身為太子嫡女，早晚也會被冊封為帝姬，不過若無特殊，一般是在成親前。
按說霍瑜婷根本不用給她行禮，只不過有霍瑜彤在，她總會揪著這些事。茶音也隨她只能回全禮。
霍瑜彤卻絲毫沒有要行禮的意思，走過來冷冷斜著小丫頭，
“呵，可真是難得，音音妹妹居然在后宮呢，霍梁煦不是回來了？他怎么不帶逃了宮宴出宮玩了？”
景慶比霍瑜彤小一歲，自從他七歲被成德帝賜了大名后，霍瑜彤便一向直呼其名。
茶音指了指她身后，梨渦一陷，“景慶哥哥來了呀。”
霍瑜彤頓時臉色一變，嚇得立馬轉頭去看。
她們身后，哪里有某小閻王的身影！
霍瑜彤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她身邊的所有宮人都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甚至周圍許多貴女都腿軟了一下。
霍瑜彤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憤怒地回頭怒目瞪向面前的小丫頭。
小茶音淺淺一笑，軟音甜甜，“呀我看錯了。”
小姑娘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堵上了霍瑜彤的嘴。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