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歡愉,縱情無限。當葉有容在母體般溫暖中醒來時,卻已然身在微燙的香藥湯池;幾乎失去知覺的身體,也在舒適和愜意的藥湯包裹中;一點點的泛活起來。卻又牽扯、觸動到由內而外過度使用的部位,而發出微弱的哀鳴和輕吟。
然而,當泡的遍體酸軟,依舊酥麻無力的葉有容,被招來的侍婢攙扶出湯池;又站在碩大的等身立鏡,重新穿戴打扮起來的同時;卻意外的發現,自身上本該留下的瘀痕、青腫,乃至是一些舊日留下的疤痕,都已變淡化、微不可見了。
而當她像個舉步維艱的人偶一般,被人服侍著依次穿戴上,雪白的團花珂子、織錦胸衣和水青的下裳、銀緞燼花的褙子和高腰榴紅褶裙;銀絲編織的雀鳥束帶和白玉掛扣,腰佩、臂環和青金、瑪瑙珠串的頸圈,套上輕薄的藕色長羅襪。
最后,在數十種可供選擇的發髻畫冊中,選擇將一頭熏香涂膏的瀑發,梳理成充滿溫婉新婦味的朝云髻。而后,一個流光白錦覆蓋的紅漆托盤,被呈現到了她的面前;卻是一支掐絲芙蓉、鑲嵌珍珠的多股金簪,上面還攜刻有細小字樣。
“賜居別院”“采女葉氏”。而見到鏡中倒映出這支,帶有專屬身份標識的金簪,插在堆云橫梳的發髻那一刻;一直表情木然的葉有容,突然流下了大顆的淚水;就像在哭泣被刻意拋棄的過往;又像是慶幸不用再擔驚受怕的全新開始。
因此,圍繞在葉有容身邊的侍婢,都不免有些茫然和面面向覦;然后,在彼此的眼神交換下,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直到到她泣不成聲的宣泄片刻之后;才有最為年長的侍婢,前來提醒道:“娘子安好,內府諸位還在等您的后見呢。”
又過了半響之后,重新上妝和整理過容顏的葉有容,才被引到了清游苑的后園中。在水面開闊的清池亭榭旁,蔭蓋如傘的金桂樹下,作為后宅前輩的雙子侍嬪,穿著明艷宮裝的蒼星和翠星,正在侍女的環繞下,享用著午后的茶點時光。
如銀鈴回轉的談笑風聲,隱約盤繞在隨風搖曳的花樹,微微飄舞和抖蕩的帷帳之間。很難想象,她們在床闈之間,所展現出來的癡纏和依戀,老練又輕車熟路的另一面。隨即,葉有容引上前來揖禮到:“采女葉氏,拜見翠嬪、蒼嬪。”
“葉娘,勿須多禮。”看起來天真浪漫一些的蒼星,對著她笑嘻嘻的擺手,故作老氣橫秋狀道:“你既已通過了,少君的試煉,那就是內府的自己人了;日后少不了還有彼此相熟,互相幫襯的時機呢?莫要生分了,過來挑選一個吧。”
隨后,被引入屏風和帷帳之間,一副靠背皮墊坐塌上的葉有容;就驚訝的看見,放在地上的十幾個銀絲籠子;里頭正是一只只品種各異的貍奴。既有長毛扁鼻的波斯種,也有絨毛膨大的獅子貓,短而白的劍川貓;黑褐斑紋鮮明的云貓;
甚至,還有宮廷貴族間,頗為多見的猞猁、山貓和小豹貓、獰貓之屬;不過,都是剛斷奶不久的幼崽居多,并且經過某種馴養和調教。大部分只會發出,奶聲細氣的喵喵聲,哪怕受驚哈氣和卷耳,也顯得十分可愛,讓人的心思都化了。
與此同時,江畋本人則在前庭的思安殿內,聽取來自列位侍臣的例行報告。雖然江畋已經宣布閉門謝客;但是他們依舊在外奔走,代表東海公室的某個部門,與各方勢力的交涉往來;卻沒有停止過,也自然給江畋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一只體型修長而健美,渾身暗金皮毛油光發亮的成年貓,正乖巧的趴伏在他的手邊;充當著扶手和把件的角色;同時在灰綠色的豎長瞳孔中,流露出某種某種不敢動,兼帶生無可戀的豐富表情來。這赫然就是一只典型的阿比西尼亞貓。
據說來自遙遠的萬里之外,唐人后裔建立的海外洲國之一,安素國(阿克蘇姆王國)的附庸殊奈州(東非之角/索馬里地區)。至少它從外形上看起來,就活像是古埃及壁畫上,走下來的圣貓一般。也是侍臣們連夜奉命找來的貍奴之一。
因此,被江畋一眼看中,直接從籠子里揪出來,成為日常會客和覲見時,擼毛解壓和充做場面的道具。而關于養在清奇園里的貓仔“繡斑”,這些年總也長不大的原因;江畋也因此意外獲得了答案。因為這就是只很罕見的銹斑豹貓。
屬于世界上最小的貓科動物,天生就長不大。鬼知道當初怎么會出現在,右徒坊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話說回來,雖然經歷了好些事情,但這只是江畋抵達廣府,入駐清游苑的第七天而已,所能夠獲得的消息和傳聞,也是相當的有限。
其中比較值得重視的消息。就是當初與江畋有過一面之緣的,差點當面抹了脖子的上華苑檢道羊有壁;因為后續事態的發展,已經被逮捕下獄待罪。不出意外的話,他會作為被嚴懲的典型,奪職流放海外數千里,或是重大失職而賜死。
此外,就是作為來自南海公室,留守廣府的那位嗣君;專程送過來壓驚,兼賠禮的諸多禮單中,還包括一整部的女樂/舞伎;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這就需要妥當的安置和處理了。因為,鬼才知道其中是否被塞了,多少的眼線和探子呢?
還有一件事情,就是當地最大的蕃坊之一,也是廣府最多的歸化人族群;幾大倭人坊的蕃長,希望能夠求見東海世子一面,并愿意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比如,暗中充當東海公室,在本地的眼線和消息來源,乃至代為處理一些陰私活。
江畋對此不可置否,但同樣指示屬下,暫時先吊著他們。至少,在這個時空當中,因為穿越者前輩的緣故;讓來自扶桑列島的倭奴,成為了百年大征拓中,那些唐人諸侯外藩的領地內;不可或缺的開拓勞力和鎮壓土族的監工、炮灰等。
而在東海公室所在的夷州大島上,同樣有歷代自扶桑列島,陸續流亡而來的,諸多權門、貴族和失敗者;逐漸歸化和轉變而成的藩屬、家臣。最早可上溯到倭國孝謙女王時代,政變失敗出海逃亡的權臣藤原氏,分化出的源氏和平氏等。
因此,這些歸化的倭人后裔;通過往來扶桑列島,經營人口輸出和轉運的生意;在國朝的東南沿海、海外的諸侯外藩中,形成了獨有的消息渠道,和世代沿襲的遞送網絡。而在廣府境內,同樣有數萬規模的倭坊,以及翻倍的滯留倭奴。
其中,亦有源、平家的分支子弟。不過,他們這會主動湊上來,估計還是江畋在南越王陵的表現和傳聞,被有心人逐漸泄露了出去;故而被這些本地相關的倭坊群體,當做了可以抱大腿的對象。江畋雖然看不上,但也沒必要刻意排斥。
然而,就在江畋耐心的處理好,這些紛踏而至的日常瑣事;打算在晚上繼續回訪車映泰處,并采取探索和調查行動。卻被一封送上門來的拜貼,給暫時打斷了節奏。因為,這是由剛抵達廣府的光海公,專程詩人發過來的游園宴會邀請。
卻不是當下宣布閉門謝客的江畋,可以輕易拒絕的由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