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僅僅是追查一個在吐火羅故地,興風作浪多年的灰先知;卻牽扯出深藏在梵延納故土/寫鳳都督府,當地最大的佛門圣地大輪王寺背后的陰暗與罪惡;以及秘社“重光”的大型據點之一。
當然了,根據事后的一系列甄別和審問、嚴刑拷打的結果;證明大輪王寺中的絕大多數僧徒,都與這處秘密據點毫無關系,或是在根本不知情下,充當了這處近在咫尺的魔窟,明面上的掩護而已。
實際與之有所暗中勾連的,不過是以輪值的四大法脈之一,出身薩多部/一切有因派的次座龍健,長老海葬,為首的一小撮寺院上層/僧團成員。這幾位在事情敗露的第一時間,就已經仰藥自盡了。
甚至還讓人用提前準備,好裝滿油脂的銅缸,浸入自己的遺體,當場燒成了難以辨識的炭燼。唯有地位較低的幾位僧團成員,帶著足以成為證據的文牒,躲入帶有密道的地宮中,卻被捉個正著。
然而,根據這些潛在幫兇和助力的供述,他們實際上也所知有限;只知道在天象之變后,遍地妖異橫生而獸害頻繁;因此,求神問佛者倍增之,令寺院香火益發鼎盛。但身為嶺西最大的佛門圣地。
大輪王寺卻始終,沒有可以顯圣或是展示神通之處;因此,相對于民間禮佛的熱忱,在本地諸侯藩家之中,卻開始隱有質疑之聲,乃至懷疑修行不足。作為當值僧團成員,也不免為之惶恐和動搖。
這時候,游歷求法回來的資深長老海葬,卻為他們引入了一處外援,某個擁有各色詭異神通的神秘存在;而作為人前顯圣的代價,就是在當地獲得場所、錢財和物資的支援,乃至引薦給權勢人物。
因此,依靠與神秘存在的一拍即合;大輪王寺派出的護法僧/僧兵,不但協助藩家處理了領地內,多起異常事件和獸災威脅;大大傳揚了名聲,也獲得大量的捐贈進獻;唯一代價就是那些外來游僧。
但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秘密組織私下行事的胃口和需求,比預期的更加貪婪無度;不但籍著佛門的掩護,大量走私違禁之物、中轉販運人口,甚至將諸多源自外地的追查者,也給引到了附戾府來。
但也讓這些深陷其中的僧團成員,再也沒有了退路;只能與地方上的藩家內應聯結起來,試圖抹平整個事態。事實上,那批來自河中的義從首領、游俠領袖;就在是在例行上香禱告時泄露了端倪。
現如今的事情敗露,享譽數百載的佛門圣地,世代積累口碑就此毀于一旦;還牽扯到了都督府內部官員,以及當地的宇文、端明兩大藩家在內,七八家諸侯的相關人等;更有數人早在事敗后潛逃。
反而是那些被當做棄子拋出來的小輩,成為了最后獲益的幸運兒。在他們牽涉這場變亂和陰謀中的父兄親長,紛紛隱退或是引咎去位,或是被押送前往都府,等待來自朝廷方面的定奪和處置意見。
于是,在江畋以都府的名義操作之下,這些尚存一些熱血和正義感的藩家子弟;被都府直接扶持/指定成為,各自家族臺面上的交涉代表,或是具體事務的負責人;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因禍得福了。
此外,還有那幾名被從地下拍賣場,解救出來的幸存者;因為涉嫌保密和禁口的緣故。所以經過最初的救治處理之后,就以受保護的關鍵證人之故,暫時被留在羅爛城內修養,等待進一步的處理。
但是,作為這次行動具體目標的灰先知,曾經化名為凈空的一代資望大僧,卻已經不在此地了。或者說按照俘虜供述,在吐火羅的變亂被平息之前;他就已經暗中離開了附戾府,另負任務北上了。
盡管如此,摧毀了這處藏在羅蘭城郊,大輪王寺北山石窟中的秘密基地,還是讓江畋收獲頗豐。畢竟,作為少量產出血丸和肉丹的源頭,所謂的昆侖神木/蓬萊果實,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孕育成活的。
而且在這處原本是被開拓來,作為古代僧侶冥想、潛修;乃至充當戰亂庇護所的地下洞穴群中;江畋也發現了另一些重要的線索。比如,明顯是模仿中土的不同功能區劃;似曾相識的分工和布局。
乃至是充滿山寨色彩的研究場所和設施器械,像模像樣的豢養區域和流程記錄日志。卻都無不在指向,某種令人難以置信的猜想,和不得不面對的大概率可能性。這已不是拜獸教余孽該有的資源。
也許這個在幕后若隱若現,名為“重光”的秘密組織,與東土大唐國內的聯系,遠比他意料中的更加密切和深入。因此,當夜他就主動發動了“傳動/感電”模式,通過入夢聯系上遠在長安的阿姐。
重點是通知西京里行院的于琮,以及那些合作對象和潛在盟友,稍微關注一下長安、洛都的佛門;其中是否有人為了尋求人前顯圣,或是對抗妖異的力量;而暗中吸收和接納了不該有的禁忌存在。
而另一個收獲,就是通過暗中殺戮和公開處決,新出現的異類品種同樣收獲能量。而且,如處理大角護法、獸娜迦等大型異怪,乃至是爆破和焚燒,那棵胎實母樹時,所獲得的游離量子越是可觀。
因此,在重新聚集起來的官軍,攻入宇文氏的領地;并打破居城和藩邸,成功解救出了現任當家宇文象生,又迎回了被變相監禁的老藩主宇文崇道之后;江畋毫不猶豫追尋著蛛絲馬跡飛馳北上。
因為,作為此次附戾府的動亂中,被殃及池魚的石臺會背后;主動現身的主辦方——富樓莎商盟代表,所提供的消息就和說辭;他們同樣已經關注這條新興的秘密走私渠道和人口販運網絡許久了。
但是一直不得其法,無論是以重金收買消息,還是發動關系網進行交涉,或是派人潛入刺探,都相繼失敗了;就算暗中動用門下的人手,直接針對性的攔截和破壞,卻也幾乎有去無回、石沉大海。
事實上,這股不明背景新興勢力的存在,已經逐漸威脅和擠壓到了,富樓莎商盟所代表的南地商會、商團利益;還令其隱隱背負上了諸如人口失蹤,走私販運違禁品的嫌疑和罵名;偏又無從自證。
因此,商盟才會設法從河中等地,引入沒直接利益牽扯的外來勢力,暗中配合行事;意圖攪亂當地的局面,讓這股隱藏很深的地下勢力,就此浮出水面。卻未曾想到作為商盟自身,早就出了內鬼。
作為富樓莎商盟最初創始七家之一的后人,也是當地大名鼎鼎的莘隆山莊當代主人,出身北天竺歸化土族邦君的大豪商連君熊;早已在暗中投靠了“重光”,并以延壽和壯陽的秘藥,拉攏了不少人。
因此,在這位表面上早已退休,卻在暗中活躍異常的連莊主,不斷里應外合的暗通曲款之下;將來自富樓莎商盟的全盤策劃,最終變成了一場充滿災難性后果的鬧劇;圍繞著石臺會爆發的多方沖突。
若不是江畋正好來到石臺會上,在后續爆發的一連串襲擊和刺殺事件中,出手保護了那些受邀而來的賓客;又出面鎮壓了亂戰成一團的各方;只怕會讓石臺會及富樓莎商盟,永遠背下這罵名和罪責。
甚至因為內鬼的存在而難以自證,最終在各方的聲討和清算、圍攻之下,就此分崩離析,煙消云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多年經營的商路和人脈、渠道等偌大遺產,毫無疑問會成為被瓜分的口食。
所以,僅憑一己之力就阻止了一切,并揪出了幕后真兇的江畋;對于飽受患難的富樓莎商盟,無疑是天大的再造之恩。因此于公于私,作為崛起于大征拓時代,并且在北天竺擁有領地的富樓莎商盟。
除了主動捐贈一大筆財貨物資,協助安西境內的瀚海新城營建之外;還愿意竭盡商盟的渠道和人脈,全力配合東土朝廷的“巡行上憲”行事。好將這個暗地里為害多年的巨大禍患,給徹底鏟除殆盡。
當然了,對這些時候主動送上門來的助力,江畋并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盡信之。因為通過當面交涉的感應和試探,這位商盟的代表,顯然在大致內容上并沒說謊,卻刻意含糊其辭和隱沒了一些細節。
比如,作為富樓莎商盟本身,就不是內部高度一致或是組織嚴密的存在。在內部也有各種各樣的分歧和心思;就算這位前來交涉的代表,也許只能代表其中一部分人的意見;甚至并非是完全不知情。
只是在私底下通過某種默契,坐視和放任內部另一些人出面,與“重光”組織進行交涉;甚至試圖達成有限的妥協和合作。只是相應的交涉失敗了,才讓更加激烈的全面對抗和持續打壓,占據上風。
因此,這次隱藏在大輪王寺北山的秘巢,被外來的安西兵馬和朝廷上憲破獲之后;富樓莎商盟也順勢進行一番,內部切割和撇清關系;乃至乘機尋求借助官面的力量“除惡務盡”,也就不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