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譚第八百四十二章 再言2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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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再言2


更新時間:2024年03月01日  作者:貓疲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貓疲 | 唐奇譚 

“為何殿下會覺得,還不至于如此呢?”江畋再度挪了挪爪子,讓自己蹲的更舒服道:“自古以來的歷朝歷代,人主與儲君的相處之道,就是個無解的矛盾和痼疾,也有無數人為此付出慘烈代價。”

“天子既是掌控天下之主,也身兼諸多兒女之父;因此,國事會直接影響家事,而家事就等同國事;這就是身受社稷、至尊無私的一面;而作為天子身側最重要的繼承人選,儲君也要受天下審視。”

“就算是殿下仁孝至善,絕不會重蹈覆轍,主動以下犯上,倒逼君父之舉。”說到這里,江畋對著陷入沉思的太子李弘道:“那么,殿下是否做好準備,應付另一種突發狀況和意外局面的對策么?”

“比如,太子已經做好面對他人逼宮,乃至是武力政變的準備了么?或者說,太子是否擁有萬一事有不成,主動發起宮廷政變,乃至接管天下,平定各方反亂的的實質和心理準備?這一點很關鍵。”

“不要說什么不想走到這一步;古往今來,就沒人希望這種事情;但是身為人主和儲君的復雜關系,從來就是一個無解的癥結。身為儲君既不能太過能干,引起天家的猜忌和別有用心之輩的推動。”

“也不能太過庸弱無能、消極以對,只會令君父覺得你德不配位;讓其他兄弟生出得寸進尺的僭越心思;正所謂是如履薄冰,尺度和分寸把握極難。所以后世才有流傳感言:只恨生在帝王家云云。”

“尤其是強勢而多疑的明君、英主之下,身為初代的儲君鮮有能夠善始善終;因為他們既要身孚君父指望,表現足夠奮發有為,天下德澤的表率;但若是得以羽翼豐滿,又會引起相應猜疑和忌諱。”

“儲君若能事事擔當,奮發進取;雄主固然會為之欣喜。但也會擔憂倒逼自身的權望;但儲君暗弱無為,雄主則會擔憂江山所托非人,有國家動蕩之虞;自然會興起易儲之念,變成新的朝堂紛爭。”

“而雄主圣君們對于繼承人的態度,有意無意的一言一念,又會被無數臣民放大和揣測之,變成別有用心之輩用以投機晉升的契機!最終日積月累下來,變成逼死儲君,乃至鋌而走險的莫大壓力。”

“當然了,我還見過為了避免這些煩惱和困擾,遲遲不肯確定儲君之位的例子;結果就是儲位虛懸之下,讓許多人都以為自己有機會,投靠或是支持某位皇嗣,鬧出人心患亂,諸子奪嫡的爭斗大戲。”

“更何況我大唐別有特色國情在,就更加難上加難。殿下以為太宗皇帝的畢生事跡如何?那可是千古萬載,屈指可數名垂青史的圣君典范之一了;但依舊免不了生出廢太子承乾、魏王泰之故事。”

“自從太宗皇帝決意踏入玄武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大唐歷代天子與儲君的相處之道,陷入一個死循環;以至于此后數代天子的嫡長,包括殿下在內,都不得好死;這可不是什么隱太子的詛咒。”

“而是切切實實的始作俑者,無后其呼的政治猜疑鏈;無論太宗在世是如何英明神武,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開了這個頭之后,又該如何防范和避免后世子孫,重蹈父子相疑、兄弟相殘的覆轍,”

“所以,太宗最終選擇沉穩敦厚的今上,因為無論是魏王還是廢太子在位,都不見容于手足;卻又竭力保下了廢太子之命;就是為了試圖打破這個,父疑子、子懼父、兄弟不能相安的無窮猜疑循環。”

“不過太宗顯然選對了人,但同樣也看走了眼;今上可不是一味的醇厚和庸弱可欺之主;不然,何以天后在短時內得以勢大、乃至臨朝問政呢?不過是朝野怨望皆歸天后,今上把握最后的底線而已。”

“當然了,他如今在殿下身上看到的,或許就是自身曾經最為美好的一部分。這也是太子的天然優勢所在;因為,大抵今上也有心打破這個,太宗所留下的因果;或許是殿下英年早斃,打斷這一切。”

“以至于這個其中猜忌和反攻倒算的循環不斷,到了數十年后的開元盛世,你的那位嗣子(唐玄宗),還是免不了一日殺三王的宮變慘劇;乃至廢除東宮制度,設立十王宅、百孫院,圈養儲君諸王。”

“一直到了國家遭逢打亂,盛世急轉直下之后,才在內憂外患之下,重新有了儲君領軍定難的出頭之日;但是同樣也難免荊南興起的永王之亂……從某種意義上說,此乃太宗開了壞榜樣的遺禍之故,”

“這是自太宗在玄武門之變后,就為皇統繼承留下的隱患,也是歷代的人主與儲君之間,幾乎無解的心病和猜疑鏈;從始至終伴隨大唐興衰起伏,直到后期達內宦臣專權挾制廢立天子,才有所緩解。”

“因為,原本的繼立危機和上下猜疑之心,已被更大的矛盾和壓力;也就是外有藩鎮割據,內有宦臣專權的歷代內憂外患,所逐步取代和掩蓋了。所以此后數代儲君就算被廢,也不乏得以善終之輩。”

“當然了,這話就扯的遠了。”江畋說到這里也頓了頓:“我想今上未嘗也多少察覺,其中可能暗藏的端倪,這些年這才會格外優待和親厚殿下,以為彌補和挽回某種憾事,也是為群臣示范榜樣吧!”

“但是,今上身為一個垂老多病的君父,自然會體諒和共情一個,自幼就體弱多病,又文質仁厚的儲君;而格外予以寵信和優待,。但是有一天他的身體好轉,又發現殿下已非過往,又當何以自處?”

“孤……也不知道該如何……只想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太子李弘聽完嘆息道:“畢竟,孤自小生養的環境極其優遇,二圣也還算是親厚和垂愛,實在下不了這決心,倒叫貍生見笑和失望了!”

“不……不……,這其實與我沒有太大關系,”江畋卻無謂搖搖頭道:“我也不至于為了自己的樂子,而強求殿下去做些什么,這就有悖觀察者立場了!我只是列出可能性,但尊重個人選擇和命運。”

“貍生,還是一如既往的超然于世、俯瞰眾生,卻令人不得不信服啊!”太子李弘聽了這話,才有些虛弱而疲憊的展顏笑道:“好在孤也略有自信和底氣,就算舍棄此身,也不至走向那最壞的境地。”

“貍生不是說過,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么?正所謂是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孤承蒙貍生多出來的這些年壽數,總算是沒有怎么荒廢,勉強為朝廷相繼定立了幾項,利于民生新規矩而已。”

“雖因關東地方阻力甚大,孤沒能促成后世的逐級轉運法;但卻成功試行了輸邊法;目前運抵九原、瓜沙、河湟各處的軍資;約七十一萬石豆麥,又十五萬匹絹。而所費不過三一、四一而已。”

所謂的輸邊法,其實就是明朝開中法的變體,只是鹽引變成了絹票;也就是以東南盛產的絹帛等輕貴財貨為基準和擔保,令民間商人運糧前往邊塞助軍,然后根據回執領取相應的絹帛為酬勞。

“此外,在廣州、福州、明州、揚州、登州各處,別設的市舶司,也是大大增加了朝廷的進項;光是奢貨加稅一項,至少這幾年的藩屬來朝和進貢,朝廷的回賜不再有所虧空,反而甚有盈利。”

“新的水力機關,已經試行東宮名下的各處工坊,無論是用以造紙印書、紡紗織染,還是惷碾、鍛造之用;都是勝過人工畜力數十倍、上百倍。父皇已經準許,逐步推及內府和司農所屬各處。”

“雖說以鹽鐵茶絲的產出為質保,公開發行國債之議,父皇以茲事體大之故,依舊未準;但亦特許東宮門下,以諸多新產為憑,先行其事一二;其中以河西、隴右商人,乃至西域胡商報效最多。”

“孤已經派人在江淮和一代,探訪當地的鹽場日常運作;下一步,孤有意依照后世成例改良鹽政,將一體化的官運官銷,改為民制、官收、官賣、商運、商銷的“就場專賣”……貍生以為如何?”

“殿下如此推動財稅之利的改新,就不怕無形侵奪了宰相權柄,而遭到反彈么?”江畋想了想反問道:“雖然國朝的歲入還是田賦絹帛為主,但這其中的巨大干系和牽涉,可是一點都不見少的。”

“如今的堂老們,正與母后麾下的北門學士針鋒相對,尚且無暇顧及孤這一點小動作。”太子李弘卻是露出復雜表情道:“至少在中書門下的列位堂老,母后那兒如今已經有意籍此推動易位了。”

“哈……哈……這可,真是個好消息,當下最好的消息了。”江畋也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容來;曾幾何時連史書上的犯上逆反之故,都不愿意多看的太子李弘,如今也變得富有策略和迂回手段了。

如果朝廷的財稅框架因此改變,并得以長期和穩定的受益之后;對太子李弘本身沒有多少直接的好處,但是身為儲君的地位就更加穩固,想要變相的介入其他事務,或是安插自己人手也更方便了。

這時,前方突然響起了清道的衛士,用以鎮場和清空的連連鞭笞地面聲;金輅車也順勢停了下來。然后是一陣鋪天蓋地的齊聲參拜如潮而至:“奉迎君上還都!”“惟愿君上千秋福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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