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這些帳后涌出的親兵,還未完全包圍住這些闖入者;突然身后就紛紛閃現出,罩面黑甲鬼魅一般的身影;幾乎是此起彼伏的悶哼、脆響之后;就幾乎毫無反手之力的頹然癱倒了一地。
僅有其中一位身形粗壯、筋肉畢突,幾乎看不見脖子的親兵隊長,如電光火石一般的拔刀反身;卻斬了一個虛空,然后就被頭頂上躍下的凌空一掌,拍在門面上;哼都未能哼一聲就四仰八叉而倒。
這時,帳內冷眼旁觀這場驚變的將校們,才嘩然驚動起來紛紛拔出斬劍和佩刀,橫擋在自己身前。然而這些罩面黑甲的天降奇兵,卻是根本理都未嘗理會他們的反應,就徑直對著那幾名官人請示:
“官長,帳內外的威脅和變數,俱已清理干凈了。”。聽到這話,依舊端坐上首的美髯郎將,卻還沒采取下一部動作;就有保持戒備的將校撥開門廳的垂幕一角,卻只看見熊熊燃燒的營火搖曳著。
然而,那些本該值守在官廳側近的牌官、旗鼓手和儀衛之士,都已然消失不見了;只剩了空蕩蕩的值守哨位和游曳通道中,一直延伸到黑暗中,各處火籠燃燒的嗶啵作響,還有風卷大旗的嘩嘩聲;
“……”這時,美髯郎將這才像是從震驚中回神過來,用一種憤怒至極的低吼聲道:“你們到底是何人,安敢闖入軍中,肆意橫行……”然而,領頭年長官人卻根本不理會他,轉身對著其他人道:
“奉政事堂之命……巡檢東南八道,兼領大江、漕河水道監察御史;妖異討捕大使;西京里行院知院之命;征發雁北道盧龍府駐泊衛軍右衛所部;即刻趕往行苑聽效;關防押印在此,火速點驗。”
隨即,在這些充滿警惕和戒備的將校中,走出一名身穿通背兜和山紋甲的軍將;略作遲疑的拱手行禮道:“樞密院監憲司,選配右衛三營差事,現任檢憲校尉馮冷奇,依照職分事當面交割驗證。”
而他的當先表態,也讓其他幾位將官,隨即從中相繼站了出來:“幽州駐泊右衛第五營都尉程奉昇。”“右衛第八營都尉曾準。”“第十五營副都尉、知營務事常鞏卿。”“與君勘驗官文憑符。”
然而在片刻之后,這些上前勘驗和對照,調兵符印與官文的軍將們,就很快有了結論,并恭恭敬敬的送還相應,低著年輕官人重新行禮道:“卑將在此,尊奉上憲之命;即刻就拔營,趕赴行苑。”
而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也沒人再在乎那位依舊強撐著端坐在上首,但實質上內里的精氣神,已被抽空殆盡的本部郎將了。隨著這些當場重新領命而出的將校,整座營盤在黑夜中迅速的蘇醒過來。
然而,在軍營不遠處的坊市中,被陰影所遮擋的墻角、房后和檐下,卻是人形綽約的放倒了一地。大多數人形都一動不動,但也有個別人還在輕輕抽搐和掙扎著;顯然是別有使命而守在營盤附近。
只是,之前驟然來自黑暗中的襲擊,摧毀了其中大多數人的反抗;更殺死了個別的反應過激之輩。也讓他們負責攔截和阻擋,一切前往營內報信,或是奉命外出探察之人的任務;就此化作了泡影。
然而,緊接著又有細碎的馬蹄聲,隨著點點搖曳的燈火,在遠處的街道盡頭響起。卻是按照約定趕來的增援人手,也再度抵達了這片,大部分已經陷入沉寂的城下坊內;然后,吹響了聯絡的鳥哨。
下一刻,突然從街邊黑暗中飛出的套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際,將這一行人接二連三的猛然曳下來馬來;又狠狠摜摔在地面上,抵撞在墻邊上;一路拖曳摩擦著翻滾悶哼著,碰下好些磚瓦墻皮。
又在完全沒入墻后、巷內黑暗中的剎那,徹底失去了所有的聲息。唯有落在最后的一名騎手,僥幸躲過了大多數的偷襲;也肝膽欲裂的轉身策馬奔逃而走,就在越過街口牌樓的瞬間突然懸空而起。
然后,他掙扎踢踏著卻無處使力,就像是個身不由己的人偶一般,脫離了順勢馳走遠去的坐騎;憑空懸吊在高大的牌樓下方,漸漸的身體松弛、四肢垂落下來;不再動彈了。片刻后尸體悄然落下。
而收回了手中蛛絲細索的劍姬芳怡;也在牌樓的陰影中悄然露出清冷的俏臉;看著下方被街邊飛奔出的人影接住,又隨之用力拋入墻后的尸體;這才微微點頭確認,由重新閃身消失在了陰影之間。
與此同時,在靠近北門外一座夜間望火的鼓樓上;兩名手持特制鐵臂弓和轉輪弩,正在輪流望風的內行隊員,對著城坊間突然亮起的微弱閃光,不由念叨:“右衛軍已經出動了,我等可以歸隊。”
而后不久,在幽暗異常的長街上,出現了成群結隊高舉的燈籠;以及搖曳燈火照耀下甲光爍爍、刀槍如林的軍士;就像是一條奔涌過暗夜的長龍一般;轉眼之間就逼近了緊張戒備中的城北重玄門。
而在重玄門的高大城樓內,一身官服的令狐小慕,也滿臉寒霜的看著,死活不肯松口的宮門別將;對方依舊還在搖頭不已道:“恕我不能從命,就算你拿來上憲官文也不行,余下乃直屬宮苑使。”
“那你之前放出去的幾波信使和馬隊,又是什么情由!”然而,令狐小慕卻杏眼圓睜的冷笑道:但這名須發灰白的宮門別將,卻面皮極厚的否認道:“那是胡言亂語,在下身受職責,怎可輕縱。”
“仇姬……”這時候,令狐小慕也像是放棄了繼續爭取,轉頭就走出門外的同時突然喊道:剎那間,一根堅韌的束帶越窗而入;套住了這名宮門將的脖頸,又迅雷不及掩耳之際,將其拉扯出窗外。
轉眼之間就落在了城墻下方,咯咯作響的掙扎著懸掉在墻面上,一邊手死死撐住被收緊的勒索,一邊想要伸手拔刀將其割斷;但是緊接著相繼有十數具被瞬間殺死的尸體,越過他掉入城下黑暗中;
這一刻,瀕死的宮門將也當即認出來,這些赫然是自己在場會間的親信部屬;就這么被輕易割喉、斷首殺死當場。然后,他就失去了最后支撐的力量,咔嚓一聲被自頸部被自身沉重的分量所扯脫。
而在下方的黑暗中,隨著橫七豎八倒下一地的門卒和巡丁;幾名內行隊員大步沖進門道內,舉重若琪的相繼打開了,原本需要數十人才能操作的甕城內外兩重城門;又用粗大門杠堵死了門閘軌道。
片刻之后,右衛軍三營已經進城的消息,也火急火燎送到了行苑之中;正在匯聚人手主持挖地三尺搜查的王府長史李令問手中。然而隨著時間的不斷推延,這時他正在逐漸失去,對于局面的控制。
因此,此時加入到行苑搜撿和救援的隊伍,除了燕山王府的部舊、安東都護的儀衛和行苑守備的衛士之外,還多出了來自盧龍府的團結兵、大都督府的經略軍數團;只是暫時給他設法安排在外圍。
而且,作為駐泊衛軍的右衛軍進城之后;另一支不在他計劃內的人馬,宿衛子城和牙城之間的那營神武軍;也再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其,前往行苑內一探究竟了。但這是他總算得到一個好點的消息。
在大索行苑內庭之下,又發現了一位落在樹上的幸存者。并且相對于之前那些語無倫次的傷者,這位幸存者不但傷勢較輕,還保持了相當的神智清醒。在片刻之后,滿身血污伍定遠就被帶到面前。
“原來是從馬直的伍軍巡么?你可知……少君……”李令問也多少認出他來,略顯焦慮的開口詢問一二;但隨即看清楚了伍定遠身上傷勢,突然就臉色一變道:“給我拿下此僚,當場嚴加拷問。”
因此,他在剎那間就看出了端倪;這位偶爾為少君奔走的伍軍巡,根本就不是受到莫名襲擊后,摔的肝腦涂地或是筋骨摧折的挫傷、擦傷;而是被人拷打用刑之后,所留下來的鞭笞和割裂的創口。
但這一次的伍定遠無論怎么逼問,卻是咬死了自己是辦事不利,受到少君的嚴懲才變成這樣的。因此也得以僥幸逃脫了,不知名闖入者的襲擊;躲到樹上也不過是畏懼來人,那種大殺四方的手段。
然后,在描述襲擊者的容貌時,他又以距離過遠看不清楚為由;只描述一個帶著五孔的白面具、身穿墨綠罩衫的高大披發之人;舉手投足之間可以拔樹催石,無論如何堅固的門防,都當不得一擊。
但就在他交際腦汁,周旋和拖延了半個時辰,總算將失去耐心的李令問給應付過去,被暫時押下稍作包扎和救治之際,一名正巧奉命從外間前來傳話的宮門衛士,卻冷不防認出他來略顯詫異的大聲道:
“這不就是,先前為少君接引來客的伍軍巡么,想不到你還活著……”
下一刻,落在伍定遠身上的目光灼灼,仿若是能在瞬間將他燒成了灰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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