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倒地不起的寧弈視野中,看到了接二連三轟破瓦頂的球彈,隨機擊中人體后支離破碎的慘狀;也看到那些哄堂大散的堂首、壇主和社頭們,驚慌失措之下爭相推搡踐踏、奪路而逃的丑態。
還有那些護法、經師和傳使們,在相對狂熱一些的法兵護送下,竭力向外突走的情形;其中一些遮頭蓋臉的法兵,甚至當場服下了秘藥而轉眼就筋肉膨大,爆發出難以形容的巨力來掃清前方障礙。
輕易的合力砸裂、推倒擋路的外墻,或是揮動折斷的樹木,將坍塌半邊的寺院建筑,活生生的打出一個缺口來。然后這些開路在前的法兵,就在隱約炒豆一般的噼啪響聲中,從墻邊渾身冒血跌落。
然而,大半數被擊倒的法兵,很快又從地面上撐爬起來;哪怕他們渾身滴落著血水,手腳嚴重扭曲變形卻仿若未覺,也不知痛苦為何物;隨著身上不斷蠕動愈合的傷口,就這么手腳并用嚎叫飛撲。
下一刻,迎接他們的是略顯沉悶的碰碰聲。這些宛如失智野獸一樣沖出墻外的法兵,也再度遭到不明的迎頭痛擊;頓時就肢體摧折、斷裂;身上炸裂開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血洞,被擊翻、倒飛回來。
但這次顯然是傷勢太重,絕大多數被擊倒的法兵,都沒能再站立起來。他們大腿和手臂被打斷,或是只剩一點殘余筋骨連著;身上更是破破爛爛的可見器臟和骨骼,盡管如此居然還在蠕動掙扎著。
一些人的頭臉明明都凹陷進去,頭顱缺失了一角而露出腦子;或是眼窩和鼻梁的位置,只剩下個殘缺不缺的血洞;卻居然還能在地面上挺動著茍延殘喘,就像是某種被車輪碾過卻死而未絕的蟲豸。
但是,第二波數十名服下秘藥的法兵,也操持著沉重的燈柱、門杠,以及鑄鐵的攔柵;向著另一個方向再度狂沖而出。這時候,比他們動作更快一些的,則是在黑暗中投擲出帶著點點火花的彈體。
又隨著轉瞬即逝的火花點點,在這些外沖法兵之間,轟然炸開一蓬蓬的火光和煙云;近在咫尺的氣浪滾滾和碎裂的鑄鐵片橫飛,當場就將這些躲閃不及的法兵,炸的鮮血淋漓、骨肉催折掀翻一地。
這時,紅袍面具的火行使者和黑袍人率領一小群夜叉部眾,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姍姍來遲。在一片重新振奮起來的呼喝聲中,躍身上一棵大樹的火行使者當先出手;從寬袍大袖下迸出數團火焰。
如流星飛墜一般,驟然轟擊在內院墻外的黑暗中;又在觸地的瞬間噼里啪啦作響,炸裂開漫天的火花。四散飛濺的火花,迅速點燃外間好些花草樹木,建筑雜物;也照出隱藏其后的兵甲反光爍爍。
然而,另一名率領夜叉部的笠帽黑袍人,卻當場嘶喊了起來:“不要慌亂,外間埋伏之敵并沒多少,此輩只是虛張聲勢,想要將我們困在此處。我自率領麾下當先,為諸位教眾趟開一條血路。”
他的話音未落,居高臨下樹上的火行使者,就像是配合話語一般的;再度自寬袍中射出兩條持續而細長的火線;又熊熊燃燒的點燃了更多的外間僧舍,也將隱藏的甲兵驅趕出來,退入更深黑暗中。
笠帽黑袍的夜叉部首領,也再度順勢吹響了骨哨;在一種似有若無的韻律和節奏中,數只體型碩大、腭首狼身的異獸,也從黑暗中撞破瓦頂一躍而出;又毫無間歇的奔踏向外院,飛身撞入其中。
頓時就在黑暗籠罩下的伏兵間,驚起一陣嘈嘈切切的驚呼和叫喊聲;而夜叉部首領身邊的部眾,也瞬間撕碎了寬大下擺的外袍;而露出內里已經完成蛻變的身形,那是裂齒利爪宛如鬼怪般的存在。
緊隨著在外間庭院中,開始橫沖直撞、咆哮撕咬,制造出激烈動靜的腭首異獸;這些全身鬼人化的部眾,也飛快蹬踏著瓦面;毫無間隙加入持續火光照耀下,人影綽約、奔走追逐往來的戰團中去。
但在下一刻,站在高處掠陣和持續投射火團的火行使者,突然就身形一頓;隨著輕輕啪的一聲,赤紅紋理面具就突然出現明顯裂痕;緊接著火行使者,也像是被接二連三的無形之力連連擊中后退。
突然一腳踏空,就從樹梢上跌墜下來;也驚得院內殘余教眾一片驚呼連連;緊接著,一聲隱隱轟鳴響起,火行使者站立過的大樹;就驟然居中崩碎開來。四散飛濺碎片橫掃過躲閃不及的附近教眾。
頓時就哀鴻遍野的貫倒一片,也徹底打碎了火行使者的赤紋面具;頓時,就當眾露出了一張令人難以形容的面孔來。因為本該是臉上五官的位置,就像是被灼燒后融化了一般,只剩下瘆人的孔穴。
而在這些疑為五官的孔穴中,還在持續流出一縷縷晶瑩的體液;似乎像是受創不清一般的,任由他掙扎了片刻,依舊沒有能夠自行起身。而少了火行使者的照明和壓陣,外間戰斗也再度出現變化。
隨著,一縷縷乳黃色的煙氣,嗤嗤作響的在黑暗中擴散開來;那些原本還在撕咬飛撲的腭首異獸,突然間就連連嘶聲慘叫;在它們的口鼻耳道等處,也像是受到嚴重腐蝕,迅速出現潰爛凹陷下去。
因此,在傷痛刺激的本能之下,它們毫不猶豫的掉頭就跑;撞開、踏翻那些躲閃不及的鬼人,反向跳墻沖回到了內院;黑袍人不由連忙用力吹響骨笛,想要催促和操縱這些已經被初步訓熟的異獸。
然而,這一次在外間響起隱約類似聲線,嚴重干擾了他的骨笛聲;也讓這些逃回院內的腭首異獸,當場變得狂暴異常。瞬間就闖入人群中,一口咬掉了一名經師的半截身子;又將數人踐踏在地上。
就在庭院內,因為這個變故而血肉橫飛之際;外間混戰不休的鬼人和剩余法兵,也幾乎當場全滅,只有幾名勉強逃回院內。卻是全身宛如被嚴重燒蝕一般的,皮開肉綻蠕動翻卷著卻始終未能愈合。
因此,在源自異化之身的本能驅使下,一名鬼人毫不猶豫的裂嘴,咬在前來攙扶的護法脖頸上;瞬間就從他身上撕開一大塊血肉,又貪婪的吮吸起了噴涌而出的鮮血;幾乎幾息之間就將對方吸干。
然卻沒有人注意到,包括大經師在內的數位本地教門高層;已然從內院中消失不見了。當他們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在后山供奉歷代僧眾骨灰的塔林中;哪怕垂老奕奕如大經師,也是健步如飛。
因為在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服下了催發精力的秘藥;相對于那些法兵的粗劣版本,要更加精粹平和。足以將平時所吞服的血肉藥餌潛力,給徹底激發出來;維持數個時辰內的精力充沛與不知倦怠。
然而,當他們再度沖出了山林,來到了一條不起眼的河邊之后;卻有些意外的看見,原本藏著一條小舟的位置正矗立著一騎;連人帶馬都包裹著紅黑甲胄,在月下隱約散發出似有若無的縷縷氤氳。
“都一起上,拿下此僚!”經過這一陣持續的奔逃,原本富態臉頰隱隱消瘦下去,褶皺越發明顯的大經師,也毫不猶豫對著護持左右的親信喝令道:“若非如此,我們是是難以逃過縱馬追逐的。”
話音未落,大經師已然是衣玦飄搖的縱身如鷹飛,裂空有聲的全力辟出一掌;只見月下隱約現出的一道錐形氣浪,直擊披甲的坐騎。這就是他早年賴以成名的絕技,并且暗中修行不墮的劈裂掌。
要知道他早年,曾經是縱橫東南海上的群盜之首;憑借這一手絕技,在船上的方寸間,擊殺了不知道多少敵手和對頭。只是得到了一番際遇之后這才改頭換面,成為了大云教眾熟讀典籍的大經師。
但他偶爾也會出手護道,讓那些不服教化的存在,遭到了筋骨寸斷、內腑糜爛的詛咒和天譴。因此,他這一擊不求能夠真正傷到對方,只要能夠擊傷作為畜生,不動躲閃的坐騎令其難以追趕就好。
然而,電光火石之間只聽碰的一聲悶聲,對方居然不躲不閃的留在原地,連人帶騎接下了這一擊,然后在周圍的地面上震濺起,一片沙土塵埃滾滾。這時分持鐵鞭、錐棍的左右親從,也掠陣而至。
更有人貼地鉆到馬肚下,幾乎緊接無暇的上下交擊,這名甲騎上的頭臉和下腹;然而,大經師卻是驟然瞳孔一縮,飛身反退向另一個方向。因為他看見那匹甲馬前胸上,明顯凹下一片的疑似手印。
“怪物!”這是他腦中唯一的想法;而緊接著身后激烈的交擊聲,和稍閃即逝的慘叫;則讓他忍不住再度回首。卻見持刃偷襲馬肚的親從,已被馬蹄踏穿胸口;另一名持鞭揮擊的被凌空斬成數斷。
最后一名親從使用錐棍敲擊馬背的同時,則是無可躲閃的被甲騎捏住了頭顱;輕輕一抖一甩就像是脫骨的長蟲一般,軟趴趴的垂落在空氣中。大經師見狀不由瞠目欲裂,越發全力奔逃遠去……
然而幾息,沉沉的馬蹄聲如追魂一般,突如其來的響徹在他身后;也讓他不由肝膽盡喪的猛然側身,頂著胸口幾欲爆炸的壓力,再度奮力劈出一章;然后就碰的一聲,撞上一股無可躲閃的巨力。
瞬間他的手臂就反向摧折數段,當場失去了知覺,又橫擋在胸口上;將大經師如同棒球一般的揮擊出去,重重撞倒了好幾蓬樹叢枝葉;才在一截樹干上停住;卻是被斷杈穿透了小腹而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逐漸意識開始模糊的寧弈,也再度感受到后殿被人撞開的動靜;然后一個輕柔的腳步出現在他身側,用略顯磁性的女聲道:“看來,這里還有一個被犧牲的活口,看看能否救回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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