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比利牛斯山脈北麓,一條不知名的山道當中,一小隊全身披掛的軍士正在策馬狂追。在荒蕪山路上作為他們指引的,是零零碎碎出現了刮破的衣物,還有樹枝、草葉上星星點點的血跡。
這些軍士大多身穿鎖鏈衫和藍黃斜條罩衣,頭戴缽形鐵盔;端舉著軍刀和焰色旗槍,滿臉具是肅殺精悍的氣度;其中一名半身板甲的騎士手上,更是高舉著一面盾牌與站立紅獅的豎條旗。
這也代表著來自圣王國的阿基坦大區,居倫特行省地方兵團的精銳部隊——梅里尼亞特獵犬團的標志。作為圣王國各支行省兵團中,為數不多的山地騎兵,他們最擅長就是山林追獵作戰。
而這一次專門從阿基坦東部的沿海地區,橫跨朗德、洛特等多個行省,調遣到這阿基坦南方的比利牛斯山脈地區;就是為了專門對付一度在圣王國境內,流竄多時的叛徒及其追隨的黨羽。
而作為隊伍向導的少數人,同樣也是經驗豐富的本地山林部隊,來自波城堡壘的邊疆守備民團。因此,他們很快就數度抓住了,正在比利牛斯山脈附近流竄的叛徒及其追隨者的蛛絲馬跡。
又在此起彼伏的吹號和鳴哨聲中,將其對方像是獵物一樣追趕的疲于奔命;而發現了越來越多被落下的水壺、皮甲、靴子和綁腿、散落的干肉等等遺棄物,乃至一輛反倒在山道上的馬車。
然而策馬當先的幾名半甲騎士,見狀卻是童孔驟然一縮,瞬間就有人舉起螺號奮力吹響起來;然而下一刻,他卻只吹出了滿嘴的血水,驟然間連人帶著螺號,還有嵌入脖頸箭簇一頭栽落。
與此同時,左近的山林中也持續呼嘯著,像是轉眼之間泛活了過來,而用短促而激烈的箭失,將上百人隊伍中那些背負著獵弓,或是鞍具上掛著手弩的軍士,給優先射翻、擊倒在山道中。
而被刻意忽略過去的幾名騎士,卻像是受了侮辱一般大聲怒吼著挺槍舉刀,策馬揚鞭短促加速著直撞向林間的偷襲處;卻冷不防側旁的草叢中,突然有人掀翻遮掩的頂蓋,揮舞大劍如電。
剎那間隨著戰馬接連的哀鳴慘叫;這幾名沖刺騎士的坐騎,竟然都被草中埋伏的大劍,給血淋淋的斬斷當場,不由人仰馬翻的滾落一地。最先艱難爬起的一名騎士轉眼就被掄舞大劍梟首。
而草叢中緊接無暇的跳出數名同樣埋伏者,揮舞著鶴嘴鋤、八棱錘和鉤頭鐵杖;幾乎是轉眼之間就將被壓在馬下的剩余幾名騎士,給一鼓作氣的敲頭鑿胸;或是用錐頭劍穿刺了甲胃間隙。
他們是如此的輕車熟路和配合默契,以至于被暫時阻斷在后方的騎行軍士們;甚至都來不及接應和救援,就已然是眼睜睜看著領頭的騎士死傷殆盡當場。才如夢初醒一般的咆孝飛撲上前。
但是,這是從高處轟然彈出數根樹木,也順勢滾落在他們之中;砸倒了躲閃不及七八人的同時,也將剩下的山地騎兵給暫時阻擋和截斷在山道上;又被迎面稀疏的亂箭射的紛紛下馬躲避。
因此數個小時之后,在無法展開的不利地形中,失去了領頭的騎士指揮,倉促應戰的梅里尼亞特獵犬團軍士,就大多飲恨在這場山道伏擊戰中;僅有落在隊尾的幾名邊疆守備民團僥幸逃離。
但作為這次驚險而精準伏擊的策劃者,圣王國曾經的榮耀騎士、圣金羊毛騎士團的大騎士首席,如今的重犯羅格里高;卻絲毫沒有多少欣喜的顏色;緊鎖的眉頭反而越發充斥著憂傷和悲憫;
不僅僅是因為在這次戰斗中,他又失去了五名追隨者,并且還有十多人不同程度的受傷;也因為在這里被殺死的追兵,無疑都是地地道道的人類,也是圣王國傳承多年的精銳部隊之一。
雖然在這一路追擊下來,作為他的追隨者都對此殺戮,多少有
些麻木不仁和機械本能的被動應對了。事實上,在那些年輕習騎士幫助下逃出巴塞羅那之后,羅格里高也并沒想過流亡國外。
而是一邊東躲西藏著進行秘密調查,希望能夠掌握更多的證據;一邊試圖用自己特有的方式,通過圣王國故舊當中的渠道,進行申訴和抗爭。但是接踵而至的現實,卻給了他沉重的打擊。
作為在最終裁決前夜,「畏罪潛逃」的榮耀騎士/騎士團重要成員;他不但被加利西亞大主教名正言順的處以「革除教籍」的絕罰;還宣布沒收他所有的家業、領地和頭銜,并從譜系除名。
而參與協從解救他的中下層騎士,相關的少壯派激進派結社——鋼鐵兄弟會,也被宣布為叛逆和陰謀團伙;而遭到了通緝和查抄、追捕;而事情到了這一步,羅格里高已經完全明白過來。
顯然自己的出逃事件,已然成為了圣王國內部,新一輪政治風潮和宮廷斗爭的棋子和導火索;而不再是他人微言輕的個體之力輕易扭轉過來。盡管如此,他依舊不想如人所愿的逃奔國外。
因此就在圣王國在每一處路口和市鎮,頒布和張貼了關于他的懸賞畫像之后;羅格里高卻是出人意料轉而南下,來到他曾經長期奮戰過并取得多次榮耀,也一度留下傳說的戰場交界地帶。
在這里,他重新召集了昔日的部舊,也吸引了諸多慕名而來的追隨者;就連曾經作為對手和異教徒的薩拉森人,都有人前來投奔和效力。甚至連昔日雇主薩拉戈薩的埃米爾都伸出橄欖枝。
愿意提供一座城市作為他的落腳之地。因此當他在南方征戰過的邊境地帶,通過征收/搶劫修道院、教堂和富有地主,擁有了一只改變局部形勢的武裝之后;圣王國的態度也似乎有所軟化。
這時候,時隔數百年的天球之變,也再度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上。隨著那些頻發出現的異類和異常現象,為圣王國和薩拉森諸侯帶來一連串的變化;也多少驗證了羅格里高當初的部分宣稱;
因此昔日相熟的當代里昂王室成員,給他送來了一封私人書信,許諾重新進行虔誠審查。并且改由與此事毫無關系,立場相對中立的布列塔尼亞大區騎士團和大主教,重新組成合議法庭;
這個結果,無疑大大鼓舞和振奮,追隨羅格里高逃亡在外的年輕騎士們;但無論是羅格里高還是年輕騎士,都低估了人心險惡之處,或者說圣王國內部某些大人物,對于他所抱有的惡意。
就在羅格里高前往巴倫西亞,面見來自布列塔尼亞的宮廷特使時,卻再度遭到了武裝埋伏和當場逮捕;在當地一支傭兵倒戈相助之下,羅格里高才得以只身逃脫,當他很快得到更多噩耗。
因為,他很快就被冠以殺害宮廷特使的罪名。然后,當他回到了薩拉戈薩的領地內,卻又驚聞自己曾經的雇主埃米爾穆阿明;在他離開之后突然包圍了他部下的駐地城市,將其解除武裝。
好容易有了臨時落腳點的羅格里高,又被迫踏上了流亡之路;最終在被蜂擁而至的刺客,懸賞吸引來的雇傭兵,疲于應付的淹沒之前;他再度得到另一位受過恩惠的撒拉森小領主幫助。
但是在渡海逃亡的商船,途徑巴塞羅那外港時,因為船上有人認出了他的懸賞畫像,而再度高密前來捉捕。雖然依靠警惕和謹慎,羅德里高再度得以逃脫,但也喪失繼續出海逃亡的機會。
就像是命運弄人一般,在一處暫時藏身的修道院里,羅德里高也意外見到曾經與自己命運糾纏不清的女人,如今的奧多諾宮廷伯爵夫人西蒙娜……后來發生的事情,就只能說鬼使神差了。
就在這種沉默無語的思量當中,羅
格里高帶著鎧甲、坐騎等戰利品,回到了自己在山中的臨時營地;安排好轉移營地的任務后,他又對著一處精致的小帳篷內,低聲說道:「我給你找來了一
匹代步的駿馬,這樣,你和你的侍女……」
「難道,我還應該感謝你!」然而,帳篷內卻突然露出一張滿臉淚痕,雙眸通紅的慘白俏臉,死死盯著他一字一句的嘶啞道:「將一位貞潔的妻子,從她締結神圣婚姻的丈夫身邊擄走么?」
「不,西蒙娜?那只是一個意外。」羅格里高卻是搖搖頭道:「我只是無法容忍和接受,你繼續留在在一個潛在的異類身邊,乃至最終成為宮廷中,可能存在那些怪物當中的一份子。」
「夠了!」帳篷中的西蒙娜卻是又嗚咽了起來:「我也許久不應該對你心軟,更不應該猶豫而讓你得逞;現在反而要編造這種可怕的理由,來毀謗和破壞我經過神圣見證的婚姻么?」
「西蒙娜。」然而羅格里高也沒有生氣,反而重重嘆了一口氣:「在這一路上,你見到的那些異常和怪物例證,已經足以證明我當初的那些言論和,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任何虛假的,」
「住口,這不是你,無端誣陷和污蔑我丈夫的理由。」西蒙娜卻是隱隱激動起來:「他是王國古老家族的血脈,世代侍奉宮廷的王室近臣,怎么就成了你口中參與血肉褻瀆儀式的怪物。」
「這不過是你為了背叛國家,殺害那些教士和騎士,而編造出來的借口和理由……」。羅德里高也再度嘆氣,顯然對方多說什么都不信。但相對當初尋死覓活的表現,至少她愿意交流了。
然而繼續前行的羅德里高,卻在第二天發現前路上,零星散落著人和野獸的尸體;緊接著,在原本山路盡頭的邊境哨卡當中,也早已經空無一人;只剩滿地拖曳的痕跡和濺落的發黑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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