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種睜著眼睛說瞎話,或者說是裝神弄鬼式的感覺還真不錯。因此,在好好傾訴了一番,積郁在心中卻無人可以理解的話語之后。江畋才將話題引回到之前積累的疑惑上:
“接下來,你再和我說說如今薛氏家門,還有你這個世子相關的事情……”
“還請老祖恕罪則個,方前情急慌亂之下,蔓兒竟未能對老祖言明此身的因由,實非刻意隱瞞之故,還請老祖責罰。。”
然后就見小圓臉兒毫不猶豫并手過頭,恭恭敬敬伏低頓首道:
“好了好了,既是我的后人,能有這么番成就終究是令人欣慰的。”
江畋無奈的擺擺手;心中卻是吐槽道,責罰你著小身子骨的話,我還擔心導致任務失敗回不去了呢。
“別話少說,先和我說說你這個世子是怎么來了。”
“多謝老祖恩恤寬赦,自從大兄早亡之后,本家傳續的世子之位就空懸有年了。”
小圓臉這才端坐起來正色道:
“只是此番家中逢此大難,諸親離散而唯有蔓兒尚得相隨父上身側;是以在半途染疾之際,召近諸世臣、家將和分藩之主,以就地冊立蔓兒為世子,并授予攜行寶書以分司監領國事之名,以備日后萬一之事。。”
當然了,按照她的說辭雖然還有許多語焉不詳之處,但是江畋也終于明白過來。這個薛氏可不僅僅是行海東道的當世大貴家,更是國中世襲的諸藩共主和受大唐世代冊封的唯一公室之家,更直領著包括昔日新羅王亟在內橫跨數道的偌大地盤。
因此,自當年平陽郡王薛嵩長孫的武衛大將軍薛從,就此開藩新羅之土定鼎家業,而傳到現今小圓臉她爹已經是第七世的東海公室了。雖然因為近幾代當主的相對平庸和昏弱而有所頹勢和衰敗,依舊還是海東十三州當之無愧的世姓國族第一家。
而這一代的東海公因為相對悠閑和興趣廣泛的緣故,前后足足擁有十幾個兒女,但是作為已故正室和續弦嫡出的兒女大概就五個,而小圓臉正是其中最小的一個;因此,在通常情況下這個世子之位,還是距離她相去甚遠的。
但是面對叛亂四起的國中局面,原本就有些應對不及的公室,又遇到了火燒澆油的扶桑藩聯軍的入侵之后,還是打破了原本已經按部就班和努力維系很多年的穩固一切,也將她這個平時沒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公女,給一下推到了風間浪頭之上。
因為,按照大唐開疆四夷九邊之后,在九州域外新得之土上分封諸侯的根本《周禮新編》;在同樣沿襲(上中下)諸卿、大夫和士的等階秩序和國爵(中土)、世爵(諸侯)、民爵(庶民)三等體制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也在封建禮制中開了口子。
就是破天荒的將貴家女子也加入到了繼承家業的序列當中。這就大大打亂和分化了這些九邊、域外的諸侯們統治倫常,也增加了他們傳承世代的成本。雖然當初沒少因此鬧出是非和紛爭來,但還是在來自天朝大唐冊立之下出現了好幾位女藩主的常例。
只是作為中土朝廷相應的妥協和交換條件,這些女性成為世子的唯一前提就是必須沒有嫁人的童身,而在成為了女藩主之后不管有多少個面首和情人,或又是事實上的丈夫,都只能在同族最近支的血脈當中,選擇一個作為自己的繼承人。
然而在殘破的牛車之外,卻是有人忍不住在交頭接耳道:
“這世子是不是有什么魔怔了,居然不要任何人近前聽候;還有兒郎看見說,他常常在空無一人獨處時,對著憑空念念有聲,饒是滲人的啊。。”
“你在想什么呢,世子剛剛遭逢此大變而側近皆亡,就算是落下一些心疾和魘癥,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日后找人看看,開些安神定魂的藥物就好。。”
“你卻是關心則亂了。如今正逢喪亂而側近無人可用又有些不安魔癥(瘋傻)的世子,豈不就是眼下所期最好的狀況所在了。日后世子重新開幕的諸事,便由我輩輔弼和代領好了……”
“如今主上大王一行在江原道不知所蹤,一時間海北上下,能夠仰賴的也就只有這位世子了;難不成,讓你我向拿黃海道的歸化十三家低頭,或又是引那黑水府的窟說部為援么?”
而在同行的另一群下級軍吏當中,卻是有人在討論類似的話題:
“就這小毛孩兒就是我們要奉為主上的世子?”
“大人們說是就是了,你瞎操什么心思。。”
“只要有犒賞和加賜拿,是不是于你我何益?”
“我可是聽說,世子自有神明護佑,故而才能在那些百濟狗追擊之下,孤身潛越重山險阻。”
“那些可不是為人前驅的百濟狗,而是地地道道的扶桑寇;就這么在山里死了一路,就連帶隊的將主都莫名其妙丟了腦袋。”
“這不是那些不要臉皮阿附上來的土軍吹噓之言么?你也敢信?”
“是否吹噓我自然尚不知曉;但是那帶回來的首級和甲衣,可是做不得偽的;難道你覺得那些土軍有這般能耐么?”
說到這里,這群人中間卻是突然有些冷場和失聲。相對于安逸日久而甚少有所爭端,只有一些災荒、饑饉引發的,不間斷民變和騷亂的行海東道/東海公室;長年爭亂不休的扶桑諸藩,可謂是難得一遇的勁敵了。
因此,就算沒有國中興起的百濟亂黨和彌勒教為呼應。在一開戰也是打得臨海的南部、中部,各州諸侯分藩節節敗退;就連公室倉促召集起來的大軍也因此土崩瓦解,以至于作為舊日王亟的金海京都守不住了。
這時候,遠方突然就迎面飛馳而來數騎,領頭的落馬之后就拿出一面身牌,對著帶兵的左翼司馬安武義道:
“奉郡守命,有突發緊急見聞,呈于世子當面!”
下一刻,這名驗過身份的信使,就被帶到牛車面前,恭恭敬敬端過頭一個蠟封圓筒,躬身繼續道:
“世子尊上安好,郡守有主上大王的消息,須得世子親收!”
“呈上來吧?”
隨著牛車里一個稚嫩的聲音,簇擁在左右的洪大守等人才讓開。頓時就從簾幕后冒出一個毛茸茸的灰色狗頭,那是順帶幸免于難的“備用糧”;張嘴就從這名有些瞠目結舌的信使手中,給銜了進去。
下一刻,這名滿臉吃驚的信使就起身欲退;突然間手中一抖,閃開一件晶瑩閃亮的事物。剎那揮出如電的斬開了葦簾紛飛,又順勢不減的劈出一道血泉飛濺。頓時也驚得左右洪大守等嘶聲大喊著,瞠目欲裂的撲殺上來。
然而,面對近在咫尺的刀槍飛舞和怒吼聲,這名信使卻是露出猙獰的笑容,不管不顧的再度反手揮刃……去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