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蟬鳴聒噪，陸夭斜倚在外間的窗口處，壓根沒有半絲風，房間各個角落都放著冰鑒，多少緩解了些許燥熱。
她時不時回頭瞧一眼屋里的謝知蘊。
這人自打回來就坐在書桌旁寫寫畫畫，涂了又改，改了又涂，這已經快一個時辰了，陸夭終于忍不住插言道。
“你不是已經給他倆準備好房間了嗎？怎么又要改？”
“那不一樣。”寧王拎著他剛剛畫好的手稿走出來，“那是之前規劃的，劫后余生，自然需要重新布置一次。”
陸夭瞥一眼錯綜復雜，堪比迷宮的手稿線條，愣是沒好意思打消他的積極性。
寧王見她沒反對，愈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沒錯，登時喜不自禁把手稿收起來，準備這就找人開始布置。
人沒走出去，又折回來，陸夭挑眉示意，想問他要干嘛。
“孩子的奶娘，是不是也要預備起來了？”
陸夭聞言一怔，之前有柳嫂子，而且也不確定是不是雙胎，所以也沒額外琢磨這件事，眼下確定是雙胎，那么一個奶母便顯得不太夠用。
“專門照看孩子的嬤嬤，也得找一個了。”
奶母通常經驗不夠，得找個經事的嬤嬤來把關，孫嬤嬤到時候怕分身乏術，所以得再尋覓一個才可以。
孫嬤嬤剛好送茶點進來，聞言微微皺眉，猶豫再三才開口道。
“王妃若是不嫌棄，老奴就厚著臉皮舉薦一個人。”
孫嬤嬤自從長樂宮跟自己出來，從來沒有逾矩過半分，此時此刻開口講了這句話，可見她要推薦的人絕對是靠譜的。
于是陸夭挑眉，等著她繼續說。
“王妃還記得柳嫂子的婆母嗎？”
她似乎是有些印象的，但又不是太確定。
“就是原本薛爵爺的乳母？后來送到莊子上養老，但是又被老太君叫回來的那個人？”陸夭微微有些踟躕，瞥了一眼寧王，這才又開口道，“是不是還在老太君身邊伺候？”
薛老太君送柳嫂子來的目的，她能猜到十之八九。
一是為了示好，二是若一旦產下會混淆皇室的雙生子，柳嫂子很可能會奉命把其中一個帶走，偷龍轉鳳。
柳嫂子因為有前世的信任，再加上已經將她丈夫這個軟肋控制住，所以陸夭自覺有幾分把握。
但若是再把她婆母招致麾下，這個險可就冒大了。
她抬眼跟孫嬤嬤對了個眼神，隨即沖寧王道。
“我帶嬤嬤去瞧瞧哪間房子收拾出來住人比較好，你去休息休息吧。”說著，不由分說帶人出了書房。
就見孫嬤嬤壓低聲音道。
“上次府里讓柳嬤嬤來給郡主送嫁妝的那次，我悄悄聽著，說柳嫂子的公爹，外面養了人，柳嬤嬤跟他鬧掰了，這才又跟著老太君做事。”孫嬤嬤頓了頓，“老奴私下派人打聽過，那柳老兒外面捻三惹四招來的女人，身份并不太光彩，說是丈夫常年不在家的婦人，也怕鬧開來。”
陸夭瞠目結舌，都這把年紀了，還有精力搞這些。
而且都已經是做爺爺的人了，不怕人戳脊梁骨嗎？
“按理我不該說這個話，但實在是這柳嬤嬤調理孩子極有一手，說句逾矩的話，爵爺小時候是個夜哭精，等閑乳母都哄不好，唯獨她可以，所以后來二老爺也是由她帶大的。”
說到這里，陸夭明白了她的意思。
雙生子往往出生之后比較孱弱，即便她懂醫術，也及不過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嬤嬤。
而柳嬤嬤既然有把柄在手里，自然可以為己所用。
“嬤嬤的意思是，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她隨口開了句玩笑。
孫嬤嬤笑笑，知道陸夭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橫豎這對婆媳的軟肋都捏在手里，不怕她翻出天去。”她瞥了一眼書房，又將聲音放低，“老太君這個人雖然沒有壞心，但在很多事情上，還是以薛家利益為重的。王妃懷雙生子這件事外界無人知曉，她也是猜測，可一旦觸及家族利益，她就是個不得不防的角色。”
“所以與其讓她派其他人來，倒不如我主動開口，將柳嬤嬤要過來，生產之前大可以調教妥當。”陸夭心下有了數，就算自己不開口，薛家千方百計也會再安插一個人來做柳嫂子的內應。
這個時候她沖薛家開口，等于給老太君遞了個臺階。
做生不如做熟，找個知己知彼的防著，總比再塞什么別人強。
“柳嬤嬤那口子你派人盯住了嗎？”
孫嬤嬤聞言點點頭。
“非但那柳老兒，就連柳嫂子的丈夫，老奴也派人看得死死的，王妃大可以放心。”
陸夭放心地點點頭，孫嬤嬤絕對是得力干將，自己有時候還沒顧及到的，她就已經提前想到的。
思及至此，遞了個感激的眼神過去。
“找個機會，讓她進府來見我一趟，我有話問她。”
陸夭吩咐著，孫嬤嬤應下了，思忖片刻又道。
“這事要不要先知會柳嫂子一聲？好讓她心里有個數。”
通氣自然是要通氣的，柳嫂子很快被帶來了，因她這些日子一直在小廚房，陸夭倒是沒見過她幾次。
如今上下打量，倒是跟記憶里有些不一樣了，還是那副端正樣兒，姿態舉止都挑不出錯來。
但跟前陣子不同的是，眉宇間都舒展開來了，仿佛這么多年壓在心上的大石被掀開一樣。
陸夭微微頷首，開口道。
“你家里那些事兒，都解決了？”
柳嫂子規規矩矩垂手侍立，溫聲答道。
“讓王妃費心了，自打上次之后，家里那口子再也不敢沾賭了，如今每日在家帶孩子，也在莊子上做些閑事，倒也安分。”
陸夭點點頭，將剛剛的話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末了問道。
“想問問你的意思，畢竟你們婆媳日后要共事，你若不愿，現在說出來。”
原本只是句走過場的話，孰料柳嫂子卻抬頭道。
“王妃是給奴婢臉，才問這樣一句，按理說我不該不識抬舉。”她眼神直勾勾盯著陸夭，“但如果是問奴婢的意見，我不想讓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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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嫂子：自古婆媳是冤家，王妃沒聽過嗎？
陸夭：不好意思，本王妃自打進門就沒有這個親屬關系，所以體會不到呢
太后：怎么意思啊，后婆婆就不是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