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浣兒這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妖精打架的畫面在她睡夢中反反復復出現，而且動作比小冊子里更加離譜。
謝浣兒越睡越煩躁，那些古怪的姿勢和招數簡直比小時候練功還難。明明這是她在娘家睡的最后一晚，應該好好珍惜，可越這么想就越發睡不踏實。
迷迷糊糊輾轉到四更天，就再也睡不著了，索性爬起來，穿著中衣坐在梳妝鏡前發呆。那里面映出一張稚氣未脫的少女面龐，氣色紅潤，著實是光彩照人的樣子。
謝浣兒喟嘆一聲，把臉埋在手掌心。
夫妻人倫是躲也躲不過的事情，既然嫁到魏家，自然不可能還像閨中這樣肆意，可那些妖精打架的高難度動作，真是不敢往下細想，到底是怎么辦到的啊。
陸夭就睡在她對面的廂房里，見這面亮了燈，也跟著起來了。
睡在外間的孫嬤嬤見狀開口勸道。
“王妃再瞇一會兒吧，距離天亮尚有一會兒呢。”
天一亮喜娘就要過來給新娘子梳洗化妝了，還要預備宴客，照看全場，待把新娘子送去魏家，她還得折回來城陽王府這邊宴客。散席也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總之這一日不怎么好熬的。
陸夭笑了笑，下地穿上鞋，夏日亮的早，窗外東邊天空已經微微露出了魚肚白來。
“不睡了，孩子有些頂住我的胃，睡不太好。”
孫嬤嬤上來幫她把鞋子的后跟提上，眼神帶了點心疼。
“這個月份是有些受罪，辛苦王妃了。”
前世她沒有孩子成了心頭憾事，這一世終于有機會生兒育女，這點辛苦并不算什么。
“郡主大概很緊張。”陸夭批了件外衫準備過去，“我去瞧瞧吧，新娘子都是這樣，尤其從小又沒有母親教導，也不知道昨晚琳瑯跟她談的怎么樣。”
孫嬤嬤想想謝文茵平日那跳脫性子，搖搖頭，語帶保守道。
“王妃還是自己去瞧瞧吧，別再把郡主嚇著。”
主仆二人穿過游廊敲開謝浣兒的門，就見她眼底有淡淡的青色，猜到昨晚沒睡好。
“新娘子是不是太激動了，不必緊張。”陸夭打趣著進了門，“梳頭娘子和喜娘都還沒來，這會兒若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跟我說。”
謝浣兒從愣怔中回神，這時候才算清醒了過來，看了眼孫嬤嬤，欲言又止。
孫嬤嬤極為識趣，立刻開口笑道。
“老奴去張羅些糕點來，給郡主放在荷包里帶著，姑爺若是散席晚，你可以墊墊肚子。”說著便退出去。
陸夭知她必是有話要說，也不催促，看見雕花圓桌上的紅漆托盤里放著鳳冠霞帔，上面擺著剪好的喜字。
魏明軒沒有官階，所以嫁衣宮內按照郡主品階定制的，七鳳銜珠的標準制式，中間金鳳栩栩如生，口中吐出顆熠熠生輝的珍珠。
陸夭怕謝浣兒緊張，于是背過身，伸手去整理鳳冠上的珍珠串。
謝浣兒深吸口氣。
“三嫂，我想問問，洞房花燭夜是不是一定要……”說到這里竟不知如何啟齒，支吾半晌，“是不是一定要做男女之事。”
陸夭差點被這句話噎住，登時轉過頭來。
“你睡不著就是因為這個？”見謝浣兒滿臉羞赧，說不出話，忍不住失笑，“傻丫頭，不必擔心這個的啊。”
說著拉了小姑娘的手坐下。
“夫妻相處之道，貴在坦誠，你若是一時半刻還沒有適應自己身份的轉變，大可以跟魏明軒言明，他又不是那等胡攪蠻纏的人。”說著微微蹙眉，“昨日琳瑯沒有跟你說新婚之夜的事情嗎？”
謝浣兒不好意思笑笑。
“長姐給了我一本冊子，便走了。”
陸夭忍不住扶額，她倒是會圖省事。
“你無需擔心，其實這件事本應由女性長輩來交代的。”她頓了頓，“琳瑯也是新媳婦，難以啟齒在所難免。你只需記住，你們兩人之間，不該被這種事情桎梏，魏明軒若真為了此等小事難為你，那他也不配為人夫。”
謝浣兒狠狠松了口氣，聽說那種事都會很痛苦，她還在擔心來著。
就見陸夭從腰間荷包摸出瓶藥，壓低聲音道。
“若真是情投意合情難自抑，這個能讓你不那么難受。”
謝浣兒驚呆了，三嫂真是無所不能啊，這種東西都能說變就變出來。
見小丫鬟打了水過來，準備服侍她洗漱更衣，謝浣兒慌亂之中把小藥瓶順手藏在中衣腰間。
洗漱之后換上金線繡的龍鳳呈祥嫁衣，喜娘邊幫她裝扮邊夸贊道。
“我這輩子也不知道替多少姑娘化過出閣的大妝了，郡主這樣的容貌真是少見，英氣中透著俏麗，姑爺真真兒好福氣。”
陽光從雕花窗欞中照進來，銅鏡中慢慢顯出一張陌生卻美艷的臉來。
這是作為一個女子最值得銘記的一天，訂親、出嫁、乃至曾讓她忐忑的洞房，一切都是那樣新鮮又讓人充滿期待。
全福人司夫人也到了，正在凈手預備幫她梳頭。
此時孫嬤嬤神色匆匆進來，沖陸夭使眼色，陸夭會意，讓謝文茵照看著，自己轉身隨孫嬤嬤出去。
待到沒人地方，孫嬤嬤躬身壓低聲音道。
“王爺讓我進來知會王妃一聲，靜王那邊突然有了動靜。”
陸夭心中一凜，隨即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他倒是會選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