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我了,待我養好傷勢,定然血洗三縣。」
漓江東山段,寬達數百丈的洶涌河水之中,一條幼小如同嬰兒手腕粗的半截破爛鱷魚,張嘴無聲嘶吼著。
眼里透出的恨意之火,傾盡四海三江之水也難澆熄。
「先是屢屢挑釁,引我離開,再奪走我兒,引我攻打郡府,與那崔廣陵死拼。
更是暗中施以毒手,想要一網打盡,竟然,老夫竟然上當了……」
老鱷魚又氣又悔,拿頭狠狠的撞著江底砂石泥土,這一次,損失大了。
自家從鱷蛋開始培養,根基渾厚,靈性深重的寶貝后裔,一旦出殼,立刻有望在極短時間之內,借助天緣踏入真武。
有著無數人類骨血相助,補足了靈慧一關,以后不但修為進境奇速,自家孩兒更是有望返祖化龍……
到時候,以血脈相系,隨便得點機緣,自身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
至少,不會被人隨意驅使,而全無反抗之力。
怎么也得是一方大員,占據廣袤肥美土地,作為基業,從此,就有了成道之基。
可是,這一切都毀了。
想到自己辛苦培育了二十載之久不曾出殼的寶貝后代,就這么被人砸成蛋稀,再被那柄血劍化為污血,老鱷魚就心疼得仿佛內心之中空了一塊。
「周平安……好狠,我記著你了,還有魚長生,狗男女全都得死。」
他在江底發了一會狠之后,才想起正事。
精神悄悄探出,鎖定江中游過的幾頭水妖,傳達了潛伏待待機會的命令。
接下來,就沉入沙礫泥土之中,偶爾遇到過路的小魚小蝦,再探出頭來吞食。
這一次傷得太重,慢慢吞噬血肉補充。
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他甚至不敢胡亂移動位置,大肆殺戮……
生怕動靜太大,引起了岸上注意。
對于周平安此人,老鱷魚雖然恨得咬牙,但卻是一點也不敢小看了。
這個跟頭栽得有點大。
若是仍然心存大意,怕是會被對方搜索到位置,直接殺上門來斬草除根,那就徹底完蛋。
「找不到了,這茫茫江水,天知道他會藏在哪里?
這下可好,連同入侵的水妖也跟著隱藏了起來,老鱷魚很謹慎啊。」
周平安岸邊草從之中露出頭來,收回散開的精神,只感覺心靈微微疲憊。
不停歇的一直把精神力運用到極處,一直堅持兩個時辰,仔細分析水底淺中層數十萬條大大小小的魚類,這個工作量可謂巨大。
可就算如此,他仍然沒有發現那位南鱗妖首的蹤跡。
似乎對方從江水之中徹底消失了一般。
不但沒找到目標。
他更是發現,那些氣勢洶洶的水妖,諸如魚蝦鰲蟹等,也開始緩緩沉入水底,再沒有什么動靜。
就像是這片江水之中,數萬水妖從來不存在,也根本沒來過。
「反應真快,這一次,就算是想要殺妖,也已經有點太遲。」
總不能拿刀對著江水胡亂揮砍吧,撞大運一般,又能殺得了幾條魚,幾只蝦?
周平安嘆息一聲,轉頭看向樹林中走出一個嬌小身影,「師叔,船只都聚攏了嗎?」
「還真如你所料,龍木寨那七十八艘船,竟然沒有轉頭離開,反而一鼓作氣,集結船支,加速行船,他們靠攏了。」
魚長生眼神之中全是稀奇。
她其實也搞不懂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吃了這么大個敗仗,連首領都死了,身邊
的保護神老鱷魚,也已經蹤影不見。
這種情況下,對方怎么還保持著斗志呢?
都不懂得趨吉避兇嗎?
「其實不奇怪,因為,他們就算回去,后果會承受不起。他們一味蠻橫,并不講道理,否則,怎么會叫[妖蠻]呢?」
周平安冷笑道。
大虞地方武備廢馳,除了各方勢力私軍之外,郡兵縣兵,基本上算是不堪一擊,一旦稍有挫折,立刻望風而逃。
這也是北面妖蠻瘋狂突進,大虞連連丟城失地的最大原因。
朝廷無道,底層艱辛……
普通士卒,已經找不到為誰拼殺的理由,他們只是想要活著而已。
拼死在戰場之上,后方的妻兒老小,說不定會更凄慘。
反倒不如逃得一命,境況要好一些。
這個天下,誰愛保,誰去保。
反正,與自己無關。
這種情況下,還能有什么堅韌的斗志?
但是,妖蠻不一樣,他們本就是在最惡劣的環境之中,殺伐成長起來,不到山窮水盡,仍然會兇性十足。
別說是死了一個首領,就算是死再多人,仍然會如同瘋狗一樣的入侵。
想要解除這股威脅,嚇是嚇不走的,只能下重手。
「毀船,斬殺將領,驅散那些圖騰戰士,再派兵圍剿就行。」
短短時間之內,周平安就已定下戰略。
徹底摧毀一支大軍,并不需要自己親自一個個斬殺,太浪費時間,也太沒有效率。
他們只要做了最關鍵的一步。
「唐林兒,魏連城各領一萬兵,已經到了。」
聽著馬蹄如雷,地面微顫。
回頭望去,就見遠處旌旗如林,煙塵滾滾,周平安就知道,這是東山境內兵馬已經趕到。
這兩位神將,恐怕是從接到飛鴿傳書,一刻都沒耽擱,直接調派兵馬,飛速出城,趕來江邊。
「出手吧。」
兩人對視一笑,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拉出層層罡風,比翼齊飛。
一踏水面,一掠空空,如同兩柄利箭般,殺向紅桐船隊。
血浪翻滾,船只爆裂,撲通撲通,無數戰士被沖入江水之中,哀嚎之聲響成一片。
「祖師,弟子想求得一朵血蓮塑形,修復傷損,還請祖師憐憫。」
崔廣陵此時身體已經恢復,看上去與先前在大堂之中,別無二樣。
但是,只要細心看去,就能發現,他的氣息弱了許多,臉色也是蒼白如詭。
修練血影神功的,竟然貧血了,你敢信?
從這里也能看出,周平安那分海一刀,到底對他的傷損有多大。
斬中的地方,從根源上、規則上,就已經抹除。
若非他躲得快,這時恐怕就不是丟掉半條命那么簡單,連整個人都會搭進去。
"該死的家伙,太陰險了,太毒辣了,偷偷躲在一旁,連我都沒發現,他到底是怎么躲的?"
崔廣陵心中怒極,此時躲到了地宮之中,仍然眼前發黑。
只是稍稍放了一手,看著棋盤上風云變幻……還沒等他開始收攏殘局,棋盤上的一顆死棋,竟然跳起來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
簡直讓人無法承受。
早知如此,何苦養虎為患,直接派出大兵,把他碾死不就得了。
崔廣陵心機深重。
先前看著那金光打來的一瞬間,其實已經發現不對。
他還發現,那金芒之中,蘊含著兇
煞巨力,假如自己不接,那股力量沖擊之下,對方再隨后揮刀,自己也會有著很大危險。
因此,只能揮劍提前攻擊,破招于爆發之前。
沒想到,竟然掉入了陷阱。
也正是一劍太狠,把那顆金蛋擊潰,導致與那頭老鱷魚之間再無和解的可能,無奈死拼一場。
最后,被人漁翁得利。
這一役之中,自己處處被算計,簡直就像一個小丑。
傷勢倒也罷了。
這種羞辱,他實在是忍不了。
「廢物!」
紅袍青年躺靠在太師椅上,嘴里噙著侍女遞過來的血葡萄,神情中很是不滿意。
「有著如此寶物在手,竟然斗不過那頭老鱷,還被人暗算得手,你是要笑死老祖我嗎?」
他的目光在崔廣陵腰間那柄萬靈血劍之上掠過,眼中閃過一絲垂涎,隨即忍住,只是痛罵道:「給你血蓮,也是白費,崔廣陵,與其想要榨干老夫的一點存貨,還不如好生準備血祭事宜。
老夫要得不多,只要三城,不,只要兩城血食……
只要老祖我傷勢徹底恢復,隨便動動手,也能幫你盡除敵人,哪用得著那么麻煩?」
「事兒不是這么辦的啊,老祖。弟子自問向來恭謹,這些年來,提供的童男童女不下五百對。
更是準備了兩次小型血祭,讓老祖從一縷血影恢復到如今地步,可算是仁至義盡,就求得一朵血蓮,也不肯嗎?」
崔廣陵神情更顯卑微,臉色一片凄苦,求懇道。
「滾,我都說了,要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什么,你是第一天認識老祖啊?
沒有我的幫助,你此時不過是一個武技低微、身體孱弱的落魄武者,或許早就死在了深山老林里面,哪里有如今的風光?此時跟我談條件,瞎了你的心了。」
紅袍老祖眼中兇光大熾,雙眼瞇成三角,死死的盯著崔廣陵。
若非還需要此人為自己辦事,早就一掌拍死了他。
不過,現在靈潮還是剛剛過了第二波,還不到最好的出世良機。
沒見那頭老鱷魚,一身本事,只能用出三成來,根本不能真正發揮出煉形偉力。
結果,被一個兩個后輩,坑得欲仙、欲死。
前車之鑒,不可不慎。
「既然如此,就怪不得弟子了。」
崔廣陵抬起頭來。
眼中全是冷意。
「就請老祖上路,助弟子一臂之力。」
說著話,他抽出手中血劍,抹過掌心。
血液澆灌之下,那劍猛然發出滔天紅光,直插地面花紋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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