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景君澤和張蓉三人一路來到女學,里面原本吵吵嚷嚷,看到張蓉幾人進來,便都噤了聲。
一雙雙眼睛膽怯地看著他們,兩三人縮在一起,低著頭生怕被單獨拎出來。
顧玉看著她們,一個個面黃肌瘦,衣服破爛,有幾個還身有殘疾,或是六指,或是兔唇,或是啞巴。
顧玉對張蓉問道:“她們都是嗎?”
張蓉點點頭:“都是,一共十六個。”
而后張蓉招了招手,讓一個扎著雙丫髻的小女孩兒走上前來。
顧玉定睛一看,小女孩兒約莫有八九歲,左臉上有一塊兒雞蛋大小的紅色胎記,比起其他孩子來說,眉眼更多了幾分機靈。
張蓉道:“把你之前跟我說的話,跟太子和顧丞相再說一遍。”
小女孩兒看著顧玉和景君澤倒也不膽怯,眨了眨眼,直接道:“送我來女學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我是從津州被人拐來的,跟我一起拐來的還有四個女孩兒,另外三個被拍花子賣到了窯子,我因為長得丑,才被賣到女學來了。”
顧玉大駭,跟景君澤對視了一眼。
事情大發了。
其他十五個女孩兒同樣也都是被拐賣來的。
原本為了激勵百姓將女兒送來讀書,沒想到卻讓拍花子鉆了空子。
他們在外地拐來窮苦人家的小女孩兒,冒充是孩子的父母,賣到女學里,賺一筆錢就走。
顧玉問道:“你們為什么在入學時的時候,跟那些拍花子一起說謊,蒙騙女先生?”
張蓉道:“拍花子說,若是進了女學,不僅能讓她們讀書,還能吃飽飯,穿新衣服穿。威脅她們如果不配合,等出去后,要么把她們殺了,要么把她們賣到青樓里。”
顧玉握緊了拳頭,心中升起一股憤怒。
張蓉繼續道:“這些女孩兒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在家里也不怎么受重視,為了留在女學,便聽信拍花子的話,不敢說出真相。若非水丫主動跟我說她是被拐賣來的,我至今都發現不了。”
張蓉口中的水丫便是這個臉上有胎記的女孩兒。
水丫道:“我雖然長得丑,但是家里對我很好,女學雖好,但我還是想回家。”
顧玉蹲下來摸了一下她的頭:“還記得你家在哪兒嗎?”
水丫道:“我家在津州蓮方鎮長豐村村東頭,我爹叫于勇,我娘叫劉巧,但我不知道這些字怎么寫。”
她能記得這些,且口齒伶俐說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可見家中的確對她有良好的教導。
水丫說完,仰著頭,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顧玉,問道:“大人,您可以送我回家嗎?”
顧玉道:“當然可以,水丫,你做得很好,我這就讓衙役去你們村通知你的父母,讓他們來接你。”
水丫臉上揚起了笑:“多謝大人。”
說著,她就想跪下給顧玉磕頭,顧玉將她攔住,繼續道:“不過我還需要你做一件事。”
顧玉將水丫帶到一個房間,備好筆墨,為了不讓她緊張,還給她準備了糕點。
水丫沒吃過這么好的糕點,一經允許,就狼吞虎咽起來。
因為吃得太急,還被噎了一下,顧玉給她送上水,讓她順順氣。
水丫吃飽喝足后,不好意思地沖顧玉笑了笑。
顧玉聞聲道:“不要緊張,就是有些細節想問問你。你還記得你是怎么被拐賣的嗎?拐賣你的拍花子長什么樣嗎?或者說他們臉上身上有什么特征?還有把你被拐賣后的一系列經歷,還記得的都跟哥哥說一下。”
水丫回憶了一下,道:“家里爹娘都下地干活去了,我給爹娘送水的路上遇見了他們。”
顧玉道:“他們?”
水丫努力回憶著:“兩個人,一個人頭上長著癩子,眼睛大大的,嘴唇厚厚的,一個人長著很濃密的胡子,眼睛很小,招風耳。他們用一個手帕捂住我的嘴,就把我綁走了。很快我就昏過去了。”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跟三個女孩兒一起在驢車里,她們三個比我小一點兒,一直在哭,我好像是最后來的,沒忍住也哭了一會兒,但我是她們的姐姐,哭完之后就去安慰她們了。”
顧玉道:“你做得很好!”
水丫道:“我們在驢車里坐了三天,每天只給吃一點兒餅子,到了一個地方后,那兩個拍花子把我們四個帶到一個地方,聽他們說是青樓,名字里帶個香字,記不清了。有一個老婆子過來,把那三個妹妹挑走了,剩下我一個,說我長得太丑,樓里打雜的都比我好看,不要我。”
顧玉安慰了她一聲:“別聽她亂說,你一點兒都不丑,而且又聰明又勇敢。”
水丫笑了笑:“我爹也這么夸我,還說我的胎記是福氣,要不是因為這塊兒胎記,我也來不了女學。”
顧玉會心一笑。
水丫繼續道:“從青樓里出來,我又被塞進驢車,回到一個小院子里,在那里過了一夜。第二天那兩個拍花子就威脅我,要我當他們的女兒,否則就打死我,然后跟我說女學多好多好。我就被送來這里了。”
顧玉問道:“那個院子有什么特征嗎?”
水丫努力回想:“養了很多狗,夜里聽到好多好多狗叫,院子里有一顆櫻桃樹,里面除了把我拐來的兩個拍花子,還有六七個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顧玉又問了許多細節出來,將其整理好。
而后讓張蓉把女學所有學生的來歷再摸查一遍,確認被拐來的十六個女孩兒,也都要想辦法弄清楚她們的來歷,被拐的細節。
等這些事做完,已經到了黃昏。
顧玉道:“這事情非同小可,本是為了讓女子讀書的女學,卻成了拐賣女童的緣由。”
景君澤眉頭緊皺:“得趁現在還沒釀成大禍,需要快快處理了,把那些作惡多端的拍花子抓住,凌遲處死,以儆效尤!”
話音剛落,京兆尹盧領匆匆趕來跟顧玉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