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信眼中泛著驚喜,忙不迭來到顧玉身后。
鄭燁的臉都僵了,但是在顧玉的目光中,還是道:“這是自然。”
顧玉道:“鄭都督公務繁忙,若實在顧不過來,便讓顧家軍的人直接來我這里報到。”
不等鄭燁拒絕,顧玉便對羅信道:“你應該認識許多曾經的同袍,把他們都叫上。”
羅信眼睛一亮,道:“是!”
說完,顧玉就帶著羅信走了。
一些西北軍都悄悄用艷羨的目光看著羅信的背影。
君澤咬了一口蘋果,揚揚手道:“都愣著干什么,繼續操練啊。”
原本西北軍就不敵君澤的人,剛剛聽見顧玉的話,心里都沉甸甸的。
操練結束后,一個個臉上鼻青臉腫,灰頭土臉回去了。
到了晚上,羅信和一個個顧家軍歡天喜地地收拾行李,一旁交好的伙伴抹著眼淚跟他們送別。
“走吧,走了好,不用留在這兒受罪了。”
另一個西北軍當即酸溜溜道:“沒聽顧欽差說嗎?朝廷又不會給顧家軍撥糧,你們還得靠顧家供養,小心回去后比現在還不如,到時候哭都沒地兒哭去。”
羅信還沒怎么樣,剛剛跟羅信告別的伙伴道:“顧欽差帶來的顧家軍你又不是沒看見,無論是身上的衣裳還是吃的飯,都比咱們尋常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那人道:“誰知道是不是跟咱們上頭那位一樣,做做樣子而已。”
羅信道:“馮凱,我十六歲入軍,跟了老鎮國公四年,可是那四年,比跟在鄭都督手下更加讓人難忘。起碼老鎮國公不會做出自己歌舞升平,我等吃糠咽菜的事情。”
馮凱憋了一肚子委屈和火氣沒處撒,不由得跟羅信嗆聲:“你也說了,那是老鎮國公,又不是現在這位鎮國公。說是奉皇命來西北徹查軍餉,可這么幾天,一直不見動靜,指不定被鄭都督收買了呢,這群高官都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窩...”
羅信道:“夠了!你這么多怨言,剛剛顧欽差問咱們軍隊待遇的時候,你怎么一個屁都不敢放。”
馮凱大聲反駁:“我倒是想說,我敢嗎!誰知道顧欽差是什么人,我一家老小都在西北,我他娘的敢賭嗎?”
他們這些人在西北這么多年,對鄭都督的畏懼早生了根,貿然把真相說出口,最后遭殃的一定是他們,而不是鄭都督。
羅信用力抖了一下自己的棉衣,道:“總之,我相信老鎮國公的兒子一定不是孬種。她在江南平叛,在西北推行均田制就是證據。退一萬步說,就算歸于顧家軍后再差,能比現在更差嗎?大不了老子也改了農戶,回家喂豬種地去。”
馮凱站在原地,一腔悲憤無處發泄。
眼看羅信和另一個顧家軍收拾好東西,一個西北軍小聲道:“羅老哥,那個,你能跟顧欽差說說,讓我也并入顧家軍嗎?我家中沒有老小,親哥哥在外地行商,我了無牽掛...”
這話似乎是在異想天開,要是顧玉能隨便帶走人,誰還愿意戍守西北?
再說了顧家軍現在還沒吃上皇糧,哪兒有錢養那么多兵。
那人說完也覺得不可能,他苦笑一聲:“羅老哥,你珍重,別忘了兄弟們。”
羅信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保重。”
又一個人被這氣氛感染,小心翼翼試探道:“羅老哥,你能不能跟欽差說說,這朝廷好不容易派過來一個人,總得為我們做些什么吧。”
他說的話含混不清,但是大家都能明白,他們不敢向顧欽差揭露實情,但依然寄希望于顧玉能主動發現。
“是啊,她不是奉皇命來的嗎?”
“起碼查查軍餉。”
羅信沉默下來。
他是這群人里年紀最大的,看事情也更透徹一些,顧欽差這次來帶的兵不算多,就是加上平南將軍的兵力,在龐大的西北軍面前也是不夠看的。
若是鄭都督狗急了跳墻,想對顧欽差不利,顧欽差的贏面太小,于公于私,羅信都想顧欽差好好的,把他帶離苦海。
但是羅信看著這一張張殷切的臉,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
羅信道:“我會跟顧欽差提的,至于她做不做,能做到哪一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還有就是,大家伙兒還是顧忌這顧忌那,什么都不肯說,那她就是想查也查不到的。”
說完,羅信掀開簾子便離開了,留下一眾人陷入糾結之中。
而在軍營的另一邊。
起因是已經歸入顧家軍的那群山匪,大半夜了還不睡,吵吵嚷嚷載歌載舞。
離他們不遠的西北軍白天剛挨過揍,心情郁悶,打不過君澤帶來的軍隊,對這群招安來的山匪卻不客氣起來。
不知是誰先挑了事,兩邊的激戰一觸即發。
可還沒分出勝負,黑娘子及時趕過來道:“鬧什么鬧什么!大半夜不睡覺鬧什么!”
管事兒的一來,山匪那邊就先慫了,雖然嘴上罵罵咧咧,但還是老實下來。
大概是這些山野中人散漫慣了,黑娘子豪氣道:“今日之事是我們不地道,若不嫌棄,跟我們一起喝喝酒,吃吃烤肉。”
西北軍一聽到喝酒烤肉就止不住流口水,這些都是顧玉帶來的東西,西北軍之前連糧食都不夠吃,哪兒吃過這些東西。
莫名其妙的,兩邊人就一起飲酒作樂,稱兄道弟起來。
一個山匪忽然拉住西北軍的衣袖道:“嘿!你這棉衣好哇,老子都想加入你們西北軍了。”
聽到這話的西北軍苦笑起來,但什么都沒說。
山匪道:“原以為顧欽差夠闊氣的了,連給我們這些山匪的待遇都比普通的州兵好,沒想到你們鄭都督不遑多讓。”
看著山匪們一個個歡聲笑語,西北軍喝著悶酒,沉默以對。
人比人氣死人,現在就連山匪,都比他們這些吃皇糧的戍邊軍待遇好,他們心里的煩悶憋屈漸漸彌漫開來。
這一夜有許多人未眠,鄭都督也在其中。
他收到了一封來自隴西王家的信,激憤之下,一刀砍斷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