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到底臉皮薄,用手撐著額頭。
話雖如此說,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君澤和顧玉還是要運作一番的。
要讓圣上第一時間看向他們,需要一個心理暗示。
次日清晨,福海到時間喚圣上起床。
自從在滿宮嬪妃面前丟了面子,圣上心情不虞,胃口也不佳。
桌上的清粥小菜淺淺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福海在一旁貼心提醒道:“圣上,再用些吧。”
圣上小幅度搖搖頭,示意不吃了。
福海端來一盞茶水,讓圣上清口。
茶水剛一入嘴,舌尖便涌來酸甜,讓人精神一振。
圣上看了看里面的東西,道:“這是什么?”
福海公公笑道:“是皇貴妃娘娘的巧思,她聽說圣上這幾日忙于勤政,飲食不多,便吩咐奴才給圣上備上山楂茶,能夠消食開胃。”
皇貴妃自失了孩子后,便深居簡出,不與妃嬪爭寵,將后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回想起來,許久沒有招幸她,也未去她宮里用膳了。
她從不抱怨,一直大方溫柔,這杯茶似乎訴說著情誼,皇貴妃雖然見不到他,但心里還是惦記著他的。
這幾日胃口不佳而已,她便及時送上茶水,可見是費了心思的。
若是得空,該去她宮里看看她了。
可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圣上就又想起他身子沒有半分起色,不由覺得喪氣,熄了這個念頭。
圣上道:“朕記得庫房新進來一株紅珊瑚,給皇貴妃送去。”
福海應了下來,又提到了另一件事,道:“天氣轉暖,但山上冬雪未消,昨夜釋行法師送來一枝梅花,圣上可要見見?”
出家的景尚竟然給圣上送來梅花,讓圣上瞬間高興起來,道:“送進來。”
福海揮揮手,一個宮女便捧著玉瓶進來,里面插著一枝梅花。
梅花是昨晚送進來的,因為有水養著,隔了一夜,還未枯萎。
福海道:“原本是長公主懷念起平南將軍曾為她上山摘梅之情,向皇覺寺討要一枝梅花。釋行法師不僅遣人將梅花送往長公主府,還送入宮一枝。可見釋行法師雖然嘴上不說,心里還是記掛著您呢。”
圣上聞著梅花淡淡的香氣,圣上不由懷念起這個兒子來。
從前在宮里時,總覺得他不順眼,現在不在身邊了,又覺得他千好萬好。
若當時他沒有一氣之下讓景尚殺了那個太監就好了,因為一個奴才傷了父子情份,實在不值當。
可往事已去,追悔莫及。
破裂的父子情誼如破裂的鏡子,就算拼湊起來,也都是無數令人心碎的裂縫。
圣上只得放下過往,隨他去了。
喝了皇貴妃送來的山楂茶,賞了五皇子送來的梅花,圣上整理好儀容,便上朝去了。
圣上坐到奉天殿的龍椅上,隨著太監的一聲高呼,文武百官跪拜。
站起身后,圣上記著昨天玄清道長的話,眼睛看向殿中眾人。
最前面的一排的官員中,獨獨兩個人氣質超然,眉目俊朗,在一群鶴發雞皮的老臣中脫穎而出。
圣上轉動著手里的十八子,這大概就是上天的指引吧。
然而圣上剛窺破西北晦暗真相的一角,就聽殿外有人高呼“八百里加急”。
眾臣面面相覷,紛紛往旁邊移動,讓出一條道來。
只見一個驛兵風塵仆仆從殿外跑來,手中高舉一卷文書,入殿后再次高呼“八百里加急”。
因為跑得太快,到了奉天殿前方下跪時還往前滑行了一截。
圣上道:“講!”
驛兵聲音沙啞喊道:“啟稟圣上,西北土匪猖獗,竟將今年從豫中運往西北的一批軍餉搶了去。”
圣上怒斥:“廢物!負責押送軍餉的官兵呢!怎會讓土匪搶了去!”
君澤和顧玉站在最前面,各自盯著宮殿里的宮磚,全當不知此事。
二叔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讓他鬧出點兒動靜,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把軍餉給截了。
那驛兵擦擦額頭的汗,道:“負責押送軍餉的官兵皆被土匪重傷,安置在驛站休整。軍糧被搶的地方是一段連綿險峻的山脈,地勢復雜,土匪搶完糧后便隱入大山之間,遍尋不到。”
圣上道:“當地官員呢!”
驛兵道:“當地官員搜尋數日無果,請求圣上調兵剿匪。”
圣上又驚又怒,早先聽到西北土匪猖獗還不覺有什么,現在西北的土匪竟敢打劫軍餉。
這已經不是“猖獗”了,往嚴重了說,都可稱得上是起兵謀反。
圣上再顧不得猶豫,當即下令,派遣君澤率領三萬兵馬前往西北剿匪,又任命顧玉為欽差大臣,隨同前往整飭西北,督理軍餉。
圣上又道:“軍餉事關邊關將士,不可含糊,你二人盡快出發。”
聽到這個命令,顧玉和君澤都松了口氣。
這一環又一環操作,總算沒有白費。
二人站出隊列,異口同聲道:“臣領旨。”
被截的軍餉想要討回來還需一段時日,圣上等得,邊關將士可等不得。
圣上又下了調令,讓戶部再往西北撥去一批軍餉,等君澤和顧玉剿匪之后,奪回軍餉,再來填補這個空賬。
戶部尚書趙大人一貫愛扯皮,正想開口,就見王丞相回頭給他使了個眼色。
戶部尚書雖然不知王丞相的打算,還是應了下來。
顧玉眼睛余光看到這二人的互動,心頭一緊。
朝會過后,君澤當即前往軍營點兵點將,三萬兵馬,要準備的事情太多。
顧玉則前往文翰司,安排接下來的一應事務。
顧玉反復叮囑道:“我不在的時候,不要與王丞相正面對抗,遇見事情能躲則躲。若有定不下來的,就去請圣上決斷,千萬不能攬在文翰司身上。”
王丞相近來的動向很是奇怪,若說軍餉被層層盤剝,跟戶部的趙尚書脫不了干系,跟王丞相也脫不了干系。
但是袁校尉被內衛救下,鬧出的動靜可不算小,王丞相始終不為所動。
包括今日戶部尚書一口答應調糧,也順利得讓人意外。
這是個精明的老狐貍,顧玉在他手上栽過跟頭,朝堂上來來往往幾個回合,各有輸贏。
可顧玉依然摸不準他的想法。
唯一能肯定的是,王丞相不會對紹無極和寒門善罷甘休。
此去西北,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這群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