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澤的臉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對六皇子的厭惡溢于言表。
顧玉皺起眉頭,六皇子這又是在做什么?
顧玉道:“他大張旗鼓唱這出大戲,我得去一趟。”
君澤不愿放開顧玉的腰,想要再親親顧玉的耳垂,道:“管他做什么?”
顧玉忍無可忍,將他往外推了推,嚴肅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去一趟能更放心些。”
說完,不等君澤挽留,顧玉便起身出門。
甩掉了粘人的小妖精,顧玉松了口氣。
再跟君澤待下去,還不定會發生什么。
一路來到六皇子府,果然如落雁所說,里面有許多道家中人。
而庭院中坐在上首,被一眾人擁簇在中間的,是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
他白發飄飄,眼神清明,手拿拂塵,低眉斂目,樣子倒是有幾分老神仙的樣子。
至于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就不得而知了。
庭院各處還有一些年輕道士在做法。
桃木劍,三清鈴,黃酒,各種符篆應有盡有。
顧玉觀察了一會兒,也沒鬧明白他們在干什么。
不過做法的架勢,倒是比君澤看起來專業得多。
仔細聽聽,念的咒也的確是道家的咒。
“小舅舅。”
顧玉正看得入神時,六皇子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這個年歲的孩子基本上是迎風長,一段時間沒見,六皇子個子又高了些。
頭發也長了些,像那些道士一樣,高高挽在頭頂。
眉宇間的陰郁驅散了些,卻又不是先前故作純良的樣子。
顧玉與他拱手行禮道:“下官見過六皇子。”
冷漠疏離,顧玉對不喜歡的人便是這幅樣子。
六皇子道:“這里人多,不便說話,小舅舅隨我來。”
顧玉隨他一起進了屋子里。
外面的動靜鬧得太大,哪怕在屋子里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顧玉道:“你在玩什么把戲?”
六皇子道:“小舅舅一見到我,就是懷疑我在做惡事嗎?”
顧玉沒有說話,六皇子在她心里,早已是喊“狼來了”的孩子,分不清哪次是真,哪次是假,顧玉索性哪次都不信。
六皇子自嘲道:“也是,壞事做多了,不怪小舅舅懷疑。”
顧玉聽到他自嘲的話,心里不起半分波瀾,道:“好端端的,你叫道士來做什么?”
六皇子稍微湊近顧玉,用極為神秘的語氣道:“我這府邸里有鬼,我叫他們來給我驅鬼啊。”
顧玉冷眼看他。
六皇子府鬧鬼還是君澤一手做成的。
六皇子見顧玉毫無反應,又泄了氣,恢復了頹唐的樣子,道:“小舅舅剛才見到了玄清道長,不知觀感如何?”
哪怕玄清道長的形象的確塑造得很成功,顧玉既然覺得六皇子心懷鬼胎,連帶這個所謂的玄清道長,都無甚好感。
顧玉毫不留情地評價:“裝神弄鬼。”
六皇子道:“就知道小舅舅不會信。不過我信。”
顧玉道:“你可沒有信的樣子。”
六皇子道:“我將會很虔誠。畢竟總要自己先信,才能讓旁人信不是嗎?”
顧玉被他這云里霧里的話弄得心有不耐,六皇子的精神似乎出了問題,神神叨叨的。
六皇子道:“玄清道長是太后娘娘給我找來的,她知道我深受鬼怪侵擾,請他來拯救我的。”
此言一出,顧玉才認真起來。
太后的目的與她倒是不謀而合,只是怎么會跟六皇子聯手做局。
六皇子道:“對于玄清道長來說,驅鬼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他最厲害的,是煉丹與通靈。”
顧玉皺起眉頭,道:“煉丹?通靈?”
六皇子解釋道:“煉長生健體之丹,通鬼神之靈,可平人生大憾。”
顧玉搖搖頭道:“先帝晚年耽于仙術,圣上一心想做有別于先帝的明君,不會上當的。”
六皇子道:“不會上當是因為還沒被逼到絕境。小舅舅可知,近來宮里誰最得寵?”
顧玉一直跟阿姐互通消息,自然清楚,道:“當屬容貴嬪最春風得意。”
這個容貴嬪倒是有本事,一入宮便得了圣上歡心,可因為御前失儀被圣上掌摑,眼看是失寵之勢。
誰知沒多久,就又寵冠六宮,聽說近來圣上只招幸她。
不簡單。
六皇子道:“父皇老了,身子不行了,只有在容貴嬪身上,才能找到體面。”
六皇子一說,顧玉就明白了,道:“容貴嬪用了藥?”
雖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小冷大夫也曾在信中說過,烏頭中毒將正值壯年的圣上一下子拉到了老年。
想必他空有滿宮妃嬪,卻只能望而卻步,容貴嬪此時恰好出現,讓他重拾雄風,才有了這專寵。
顧玉道:“圣上不是蠢人,他定會很快發現容貴嬪給他下藥。”
顧玉倒是不怕太后被牽連其中,她跟太后交過手,除了心服口服再無其他可說。
而對于容貴嬪,這是一條捷徑,也是一條死路。
畢竟只在一個人身上提得起興趣,換一個人就又不行了,圣上定會生疑。
六皇子道:“這話我也跟太后娘娘說過,她說...”
六皇子學著太后滿不在乎的語氣道:“圣上就算發現了,又能怎樣呢?”
稍一思索,顧玉便明白了。
一些東西是不能碰的。
一旦碰了,再想放棄就很難了。
早先他中毒,后遺癥甚大,他自己清心寡欲,不入后宮。
可那個時候是他不想,現在則是他不行。
一字之差,給人帶來的心理落差是不一樣的。
如太后所說,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樣?
就算他能經受住誘惑,后宮還有這么多妃嬪呢?
最開始是淺嘗輒止,然后是步步深入,最后飲鴆止渴。
事關尊嚴,哪兒那么容易抵擋住一輪又一輪的誘惑。
更別說他還迫切地想要再生幾個孩子。
顧玉大概猜到了太后找這個道士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