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重傷考生都是跋山涉水前來京都的,身上帶的盤纏本就不多,只能擠在狹小擁擠的客棧里。
有兩個人在同一家客棧,顧玉先過去他倆那邊。
顧玉一到,客棧的掌柜就知道顧玉這通身的氣派不是一般人,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有在大堂的考生認出這是顧小公爺,紛紛過去行禮。
顧玉沒有多加理會,只對掌柜道:“昨日有兩個燒傷的考生,可在你這里?”
掌柜道:“在的在的,他二人還是同鄉,因付不起房費,住在一個屋子里。”
掌柜忙帶著顧玉上了樓,后面呼啦啦跟著一眾考生。
還未進門,顧玉就聽見里面兩個考生低聲痛吟。
打開門一看,兩個考生皆是面如死灰,身上的藥還是昨日在貢院上的,一些傷口已經化膿。
見到顧玉那一刻,兩人絕望的眼神中燃起了一絲希冀。
他們想要起身對顧玉行禮,被顧玉制止住了。
顧玉道:“你們安心養傷,我已經為你們向圣上求來了恩典,無論你們前面答題如何,今年春榜,必有你們之名。”
跟在顧玉身后的考生神色各異。
而那兩個重傷的考生太過激動,一時竟忘了反應。
還是客棧的掌柜一拍手掌,大聲喚道:“給進士老爺請安!”
一眾跟來的學子也道:“恭喜恭喜。”
那兩個人方如夢初醒。
在貢院時,顧小公爺讓他們等消息,他們以為不過是客套話。
現在顧小公爺親自過來告訴他們,他們必定榜上有名,讓他們怎能不激動。
兩個人不顧身上的傷,非要起身給顧玉行禮。
其中一人流著淚道:“顧小公爺大恩大德,便是結草銜環,也不能報答。”
顧玉道:“若不是燒傷,你們也必定能榜上有名。”
能不能還是一說,畢竟科舉的每一場考試都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斗。
顧玉說出這句話,是要堵住一些同場考生的嘴,免得他二人燒成這樣,還被人眼紅嫉妒。
那兩個人自然知道顧玉的良苦用心,心里更加感激。
顧玉看著他們身上的燒傷,給了掌柜一些錢,道:“去請個大夫,好好給他們醫治。”
在貢院里,還有醫者為他們診治,可是出來后,就沒人再管他們了。
那掌柜忙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去給兩個進士老爺請大夫。”
顧玉回頭對他們兩人道:“你們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說完,顧玉便出去了。
而她為兩個受傷的寒門考生求得進士身份一事,也宣揚開來。
再聯系著去年的清談會、科舉改制,今年的專為寒門開設的春闈,寒門學子們仿佛看到了希望。
都知道顧玉與那些士族門閥不同,是真正會為他們著想之人。
顧玉也在寒門之間取得了極高的聲譽。
顧玉一路趕到最后一個受重傷之人的客棧,此人名叫林康,窮得叮當響,住的客棧還是大通鋪。
顧玉將事情簡單一說,那個掌柜冷汗涔涔給顧玉跪下,道:“小的該死,那個客人被燒得太嚴重了,昨天半夜不斷抽搐,小的將他給挪了出去。”
一旁一個正要退房的商人看不下去了,直接戳穿掌柜的虛假面孔,道:“你放屁!分明是你覺得那人救不活了,不想他死在客棧里,讓小二把他給扔了出去,你還說他晦氣。”
顧玉臉色一沉,道:“現在林康人呢?”
那個掌柜嚇得渾身發抖,誰能想到一個快死的人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進士。
掌柜戰戰兢兢道:“昨夜將林老爺挪出去后,小的就睡下了,今天一早,就不見了蹤影。”
顧玉皺著眉頭,對平沙道:“你帶人去找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也是她昨日疏忽,沒有將這三個學子安排妥當。
平沙應下,急匆匆跑了出去。
客棧里的學子聽說了這件事議論聲四起,最后悔的莫過于掌柜,他怎么就一時短見,將進士老爺給扔出去了呢?
雖然這個進士有名無實,但也不是他這么個老百姓能得罪的。
不一會兒,平沙趕回來道:“林進士被幾個乞丐救了,現在在東義街頭的一座破廟里。”
顧玉坐上馬車,來到平沙說的破廟里。
平沙道:“這一片兒的乞丐都集聚在此處。”
顧玉走了進去,這個破廟的確很破,大概是白天的原因,沒有太多人,顧玉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著的林康。
他一動不動,渾身都是血。
顧玉嚇了一跳,不顧破廟里一些乞丐好奇的目光,徑直走過去蹲下,喚道:“林康!林康!你還活著嗎?”
林康一動不動。
顧玉湊近了才發現,林康身上的血都浮于表面,并非是從他身體里流出來的。
正奇怪時,一個蓬頭垢面又跛腳的老乞丐走了進來,手里抓著一只公雞。
老乞丐看到顧玉也沒在意,拿著腰間的刀抹了雞脖子,雞血瞬間淋漓下來。
那老乞丐趕緊把雞血淋到林康的燒傷的地方。
顧玉也不嫌這個老乞丐臟,趕緊推著他的手道:“你這是做什么?”
那老乞丐眼皮一掀,道:“做什么?我在救人,看不出來嗎?”
顧玉沉聲道:“胡鬧!哪兒有人用雞血救人的?”
說著,顧玉對平沙道:“將林康搬上馬車。”
平沙正要跟其他侍衛一起抬林康,卻被那個老乞丐擋著。
老乞丐反而露出詭異的笑,道:“他都成這樣了,若是再被你們搬來搬去,路上受了驚,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顧玉皺著眉道:“平沙,你快騎上馬,帶回來一位大夫。”
老乞丐手里的公雞痛苦地撲騰幾下,鮮血像是泉水一般冒了出來。
老乞丐道:“等你們把大夫叫來,他早死透了。”
平沙沒管老乞丐的話,徑直走了出去。
這時,一旁一個乞丐摳著腳道:“這人早上來的時候就死透了,被丐幫的這位大夫救了回來。”
顧玉看得出林康現在正在鬼門關徘徊,推著老乞丐的手松了松。
老乞丐趁機用力,還是把公雞血淋在了林康身上。
顧玉看著林康滿身都是公雞血,眉頭越皺越緊。
老乞丐幽幽道:“你們富人有富人的治法,我們窮人有窮人的治法,不管哪種治法,人只要活過來就行了。”
顧玉看著老乞丐,道:“我從未聽說過雞血可以救人。”
老乞丐輕蔑一笑,道:“人血都能救人,公雞血為什么不能救人。”
人血?
顧玉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