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點點頭,道:“孫小姐的身體怎么樣了?”
在宮里見到孫采薇時,她因為抑郁,瞧著都快要瘦干了。
落雁猶豫了一下,道:“她那是心病,經年累月熬下來的。現在精心養著,府上新得的丹參,按您的吩咐,都給送了過去。”
顧玉看出落雁還有未說完的話,便道:“她怎么說?”
落雁道:“奴婢今日見她的時候,像是剛哭過,最近您從江南帶了絕色美人回來,還有跟表小姐訂婚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估計惹得她難過了。”
聽了這話,顧玉也頗為無奈。
還沒進門,孫采薇就這樣了,進了門,看到她跟季表妹“舉案齊眉”,對酈若“寵愛有加”,怕是她的心病更甚。
顧玉一時無解,只能在能力范圍之內,給孫采薇最舒適的環境。
這時,平沙從外面急匆匆趕來,對顧玉道:“世子,松陽郡主上門來了。”
顧玉如臨大敵,隨即又聽平沙道:“不過她不是來找您的,她輕車熟路去了三小姐的院子。”
一旁的落雁道:“世子,您不在的日子里,松陽郡主時常來找三小姐,三小姐在郡主的陪伴下,開朗不少。”
顧玉這才松口氣,畢竟賞菊宴后,季妙仙就回莊子待嫁去了,松陽郡主真要再來找她,一個酈若估計壓不住。
她對松陽的感情同樣復雜,這個小丫頭不顧世俗眼光,是這個時代的異類。
更何況松陽能在顧瓊自閉的日子里,走入顧瓊的院子,讓她又羨慕又感激。
若她真是男子,也會喜歡這樣張揚恣肆的女孩兒。
可問題在于她是個女子,對松陽就只剩下了對待小妹妹的喜愛。
顧玉忽然明白了君澤的先見之明,把自己的名聲搞臭了,京都的姑娘們避之不及,自然不必為這些桃花分神。
不過這樣的日子就快要結束了。
等季妙仙進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顧玉對落雁道:“你留意一下妹妹那里的動靜。”
落雁應了一聲。
另一邊的松陽一邊哭,一邊吃著顧瓊親手做的糕點。
顧瓊一雙巧手,糕點做得好吃,松陽每次來都要吃掉好多,此刻更是化悲憤為食欲。
顧瓊雖然把自己關在院子里,但是外面的事她都知道。
她知道哥哥帶回來了個絕色的江南女子,知道哥哥跟貌若天仙的季表妹定了親,也知道自打哥哥從江南回來后,還是會每天早上來她的院子外等她開門。
看著滿臉淚水,嘴巴里塞滿糕點的松陽,顧瓊道;“你慢點吃,吃多了不好克化。”
松陽含混不清哭道:“瓊姐姐,我以后做不了你的嫂嫂了。”
顧瓊也是嘆口氣,她寂寞太久了,從小被嫡母和姨娘拘在家里,牡丹筵后,她更是見人就怕。
但她還記得自己在閣樓上,看到松陽策馬而過的紅色身影。記得自己出事后,是松陽先找到的她,把董長茂從房間里拖了出去,又在柜子外面安撫她的情緒。記得是松陽把哥哥帶了過來。
這也是松陽找上門來時,她忍著對陌生人的抗拒,還是讓松陽進了她院子的原因。
松陽就像一個小太陽,從外面照了進來。
她看似大大咧咧,實際上心細如發,對那件可怕的事情絕口不提。
只說她遇見了什么困難,京都新開了什么好玩的店鋪,見到了哪個長得好看的兒郎。
不過她總是要強調一句,哪家的兒郎都沒有你哥哥好看。
顧瓊有些無措,畢竟是她告訴松陽郡主,哥哥不喜歡嵐煙的,還說哥哥會喜歡她這樣活潑開朗的女孩兒。
讓松陽扭捏的心變得更加堅定。
顧瓊道:“我也不知道哥哥她為什么...變得那么奇怪,她以前不是那樣的。”
松陽道:“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連顧世子都不能幸免嗎?”
顧瓊還是第一次見松陽哭,有些手足無措道:“松陽,我哥哥她,實在不是良配。”
松陽看著跟顧玉長得一樣的顧瓊,哭道:“瓊姐姐,我好難過。”
顧瓊腦子靈光一閃,道:“我哥哥她雖然不是良配,但她是個好哥哥,不如你認她為干哥哥,她一定會像疼我一樣疼你的。”
松陽哭得吹了個鼻涕泡,道:“我做不到,我現在還沒有徹底放下她,如果認她為干哥哥,還對她有那樣的心思,豈不是亂倫了嘛。”
顧瓊:...
哭了許久,松陽道:“顧世子那么好一個哥哥,瓊姐姐,你還是不肯見一見她嗎?”
顧瓊看著緊閉的房門,道:“我害怕。”
害怕見哥哥,更害怕面對那個懦弱不堪的自己。
松陽道:“她是你哥哥,你怕什么?要是我表哥有顧世子一半好,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這時,踏月仙子哼哼唧唧走了過來,咬著顧瓊的裙角。
顧瓊輕輕把踏月仙子抱進懷里,擼著它黑漆漆的毛發道:“我會試著走出去的。”
秋祀的日子很快來臨,秋祀之后,顧玉便能徹底襲爵,也意味著她將要踏入朝堂。
顧府上下無不重視,提前三天,顧玉便開始齋戒。
到了秋祀當日,更是起了個大早,連飯都沒吃,水也沒喝一口,唯恐到了秋祀的時候,想要出恭。
這是大禹朝的大事情,祭祀天地神明,感謝禹神保佑一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顧玉穿上禮部送來的祭祀禮服,黑紅色莊嚴肅穆,襯得顧玉格外穩重。
入宮后,等圣上收拾好,一眾王爵、官員們浩浩蕩蕩前往東郊。
一路神鷹衛開道,百姓們都知道這是個大日子,紛紛跪在道路兩側,目送圣上前往祭壇。
圣上的駕輦行駛得很慢,一來為了彰顯皇家威嚴,二來為了讓百姓窺見他祭祀的誠心。
顧玉是平叛回來的功臣,有圣上開口,對她秋祀后襲爵一事心照不宣。
禮部官員有意賣個面子,給顧玉安排的位置很靠前。
此時她正騎著馬,這個角度,能一眼看到跟在圣上駕輦后的君澤。
他一身黑紅色的祭服,背部筆直,頭發高高束起,從金冠里散落而下,隨著騎馬的顛簸一搖一晃。
盡管圣上猜忌,但表面上,他還是那個備受寵信的外甥。
跟紹太尉一左一右護在圣上后面。
似乎是感受到了顧玉的視線,他稍稍回頭,顧玉冷不丁跟他對視一眼。
顧玉看到他轉頭時,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看到自己那一刻,桃花眼里又染上了笑意。
說不出的風流倜儻。
顧玉不自在地瞥過視線,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