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之前。
安靖兵解己軀,將組成自己肉體的太白法禁散入眾天尊烙印打出的神通之海中,在那之前的一瞬。
安靖的心中,浮現出了一個與眾天尊烙印的想法相同卻又有微小不同的想法。
“看來,我這是要敗了。”
如此想著,他心中生出遺憾:“終究,我沒辦法以一己之力,敵過古往今來眾天尊烙印合力嗎?”
是的,就如眾天尊烙印認為‘他們自己’已經敗了那樣,安靖也認為‘自己’差不多快要敗了。
已經幾乎做到神藏境界古往今來極限,幾乎不可能再強的地步,他的的確確是已經天才到匪夷所思的怪物,萬古難遇的異數。
可就算是這樣,面對古往今來的一切天驕,安靖仍然有辦不到的事情。
實際上,在化身為劍,化作力量的容器,以最極致的消力,借助敵人的力量,借神通之海的狂濤去沖刷其他烙印時,安靖就已經做到了自己的極限。
那屹立于眾天尊烙印頂點的七尊,他拼盡全力斬殺了三尊,余下一尊始終袖手旁觀,而當其他三尊聯手,安靖已經沒有強制斬殺對方的力量了。
歸根結底,他的‘靈之道’終究非是真正的四仙業。
若他的‘靈之道’是真正的四仙業,力量用而復還,那或許可以辦到,但安靖的靈之仙業是用太陰·太陽無極模擬出來的,而照鱗界的太陽無極遠不如懷虛強大,故而讓安靖的出力仍然有極限,且會被消磨。
他再無余力,去斬殺其他天尊烙印,只能嘗試以極致的‘法之道’去借力,用新領悟的‘命之道’去承受,用基石的‘性之道’保持自己的存在,去嘗試做到以他人之力斬殺他人。
以敵之力,還施彼身。
這的確成功了。
安靖真的借眾天尊烙印之力,重創了包括玄天祭在內的三位頂尖天尊烙印。
若是敵人只有他們,那剩下來的那些天尊烙印便翻不起什么風浪,勝利就是屬于安靖的。
但是,還有第七位。
那位自始至終,都未曾真正出手的頂尖天尊。
長諦天尊。
這位來自天母宮的造化烙印踏蓮而持劍,她的眸光平緩如秋水,慈悲如天母,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出手,針對安靖發起攻擊,甚至沒有流露出敵意。
但也同樣的,安靖從這位天尊烙印身上,感覺到了一種極致的可怖。
性與命。
她掌握了這兩個仙業。
而且,無比完滿,無比圓融。
雖然相較于安靖,缺少一個‘法之道’,但是,在觀察了安靖這么長時間后,哪怕她是烙印,也有所領悟了。
故而在安靖擊退三大天尊,心神與力量運轉至極限的那一瞬間。
長諦天尊,出劍了。
這一劍,直指安靖存在的核心。
并非是肉體,并非是靈魂。不是那么簡單的東西
而是安靖真正的性命寄托之所在‘天刑洞天’與‘安靖肉身’的鏈接!
在安靖鑄造出洞天的那一瞬,安靖的魂魄本質,就是洞天之靈——哪怕是安靖的肉體被毀滅了,他的魂魄真靈絲毫不損,只要安靖的肉體還有哪怕是一滴血,一點塵埃,作為‘物質坐標’,洞天就可以傳輸內部的物質和能量,重組安靖的肉體。
憑借這一點,安靖才能深呼吸一口氣,就從被一擎劍尊和天魁天尊烙印重創的重傷中恢復過來。
不然的話,這兩位的神通轟擊,足夠將任何一個硬吃的神藏轟殺幾十上百次了。
想要攻擊安靖的洞天,就需要先越過安靖肉身的防御,但想要摧毀安靖的肉身,就需要先擊破,亦或是耗盡安靖洞天的儲備。
這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循環,攻其洞天,必先破其肉身;毀其肉身,必先耗盡洞天。
故而安靖的完滿,就連原初之龍都無法看穿。
可是,長諦天尊,看穿了。
你的肉體,就是你魂魄的坐標,雖然我看不出你的魂魄究竟寄托在何處,但是因果緣起,皆有痕跡。只需要斬斷這個,你就不再是不敗,不再是完滿!
長諦天尊的烙印拔出長劍,這長劍如血,赤紅欲滴,她輕輕舞動,劍身輕吟,而后寸寸消融,化作一條奔流的血河。
她的身軀也隨之淡去,化作無垠的長空。整個人,連同她的存在本身,都化作了一道浩浩蕩蕩的生命之流,血河長空,朝著安靖斬去!
在這一瞬,安靖察覺到了極致的危險感。
這并不是單純的‘斬’。
而是一種‘覆蓋’!
長諦天尊的烙印,以自我消亡為代價,將‘自我的存在’完全斬出,將自身的存在化作最純粹的性與命,要直接覆蓋在安靖的肉身之上。
這某種意義上,算是一種奪舍,若是長諦天尊真的能在精神意志上肘贏安靖,若她的意志能在碰撞中壓過安靖,她的烙印甚至能借安靖之軀,再現于世!
雖然,這不過是烙印,不是當年的長諦天尊,但祖龍的記憶塑造而出的烙印也絕非是虛假的,祂們本身也是真實不虛的,可以說是‘相同而并非同一朵的花’。
當然,長諦天尊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大概率是肘不贏安靖的,因為安靖的靈魂有整個洞天作為后備能源和祂對抗,自己幾乎可以說是必敗無疑,根本不可能奪舍。
但,她根本不需要贏!
她只需要,讓安靖肉身作為‘洞天道標’的屬性,消失那么一瞬!
那一瞬的‘失聯’,會讓安靖的肉身變成無源之水。
而那片由眾天尊烙印合力催動的神通之海,就會抓住這個機會,將他的肉身徹底磨滅,將安靖的意志放逐于照鱗界之外!
從這種角度上來說,安靖雖然不會死,但也的確被直接踢了出去,失去了謁見祖龍鱗的資格,自然是敗了。
而且,若是真的這樣,安靖沒有在此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肘贏長諦天尊烙印,那長諦天尊或許還真能奪取一部分安靖的血肉,作為自己‘再活一世’的根基。
安靖正是看穿了這一點。
長諦天尊,不愧是歷代最強大的天尊烙印之一,這一擊,不僅僅可以擊敗自己,還可以為自己奪取一份‘重生的可能’。
不愧是天尊。不愧是歷代最強的天驕之一。
這些存在,每一個都不可小覷,每一個都有著自己最根本的底蘊和底氣。
安靖的思維,在剎那間完成了這一切的推演。他看穿了長諦天尊所有的圖謀,也承認,自己確確實實,被逼入了絕境。
所以,安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有可能,要敗了。
但僅僅是有可能而已。
不到最后關頭,他絕對不會放棄‘勝利’的可能。
所以,面對這理論上來說無解的必殺一擊,安靖選擇了‘自殺’!
沒有絲毫猶豫。在那道代表著生命本質的血河觸及自身的前一瞬,安靖的軀體轟然粉碎!
他的軀殼化作漫天太白碎片,而無數太白碎片也化作漫天法禁微粒,而無數法禁微粒擴散開來,每一個都在安靖自我兵解的剎那,融入了神通之海中。
長諦天尊所化的血河之劍,精準地覆蓋了安靖原本所在的位置,的確奪取了一些安靖的軀體碎片,但因為安靖自我兵解太快,祂來不及用這些碎片組合成一個核心,所以迅速地被‘神通之海’燃盡,消滅了。
可惜……本以為還能再以肉身,再次行走世間一次呢
面對安靖如此迅速的反應,逐漸消散的血河之劍中,同樣逐漸消散的長諦天尊之意志嘆了口氣,祂有些惋惜,但更多的還是驚嘆和欣賞:真不可思議,死中求生,如此頑強的斗戰意志……我的的確確敗了
但是,你又要如何取勝?不再有太白神軀的你,如何才能從神通之海中幸存?
答案是戰斗。
死中求活,從必敗中尋覓奇跡一般的勝機。
“還是很難啊……”
解決了血海長劍的威脅,安靖就要迅速面對另一個更大更恐怖的威脅——他已無法規避,突破亦或是偏移的‘神通之海’。
懷虛歷史四十多萬年,祖龍殿照鱗謁真之宴的歷史二三十萬年,每千年都有一次照鱗謁真之宴,祖龍沒有復現出一部分不夠強的天尊烙印,但絕大部分天尊烙印都符合資格。
換而言之,這里的天尊烙印,最起碼也有兩百個。
雖然其中只有七個,亦或是說,只有七個烙印強大且鮮明到了可以施展自己的全力,超乎其他模糊的烙印一籌,但并不代表其他烙印就沒有力量。
他們的力量匯聚,便是這片宛如液態的星辰,宛如實體的天河一般,傾瀉而來的神通光輝之海!
即便是一絲一縷的光芒,都是每一位天尊烙印的全力,它的力量甚至直接打破了虛空,將整個祖山頂端都燒塌,化作一片太虛空洞。
安靖就位于這空洞的正中央,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全部都被這神通之海徹底包裹。
他很清楚,若是自己想要取勝,那么要么他當場悟道,再領悟一個靈之道,讓自己靈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正面突破神通之海,打飛所有天尊烙印。
要么,他就要讓自己的‘太白法禁微粒’可以在神通之海中存在,且再一次凝聚成自己的軀體,然后再行突破之事。
前者,哪怕是安靖也覺得有點太過分了,他的底蘊的確深厚,但這份深厚的底蘊已經九劫登天之法下化作了他現在三仙業的實力,哪怕是通過對太陰太陽無極這一神通的解析,讓安靖有了些許靈感,但那也需要時間。
而后者,理論上更加困難……前者最起碼安靖還辦得到,只是時間問題,而后者……他憑什么讓自己的太白微粒能從神通之海,這足以淹沒照鱗界內所有一切生靈的可怖攻擊中幸存?
“你并沒有抵達神藏的極限,安靖。”
但也就是在這一瞬,伏邪的聲音響起,平靜且篤定:“雖然你的確已經前無古人,后也很難有來者,但距離神藏理論上的最強,你還有一定差距。”
“不談你缺少的‘靈之道’這一仙業……安靖,你的基石足以承載五帝法,但卻只修了白帝的太白皓靈神禁,若是你此刻五帝法皆大成,物象,靈煞,宙光,宇空和本質皆超脫凡俗,那么你一樣可以打破如今的困境。”
“你可以變得更加完滿……但這并不代表你只有五帝法一條路可以選……想吧,安靖,若是你能想出來,那你何止是懷虛古往今來第一人,你簡直就是道庭諸歷古往今來第一人!”
“我在想了,我在想了……”
安靖思索著。
武者遲疑著,沉吟著,回憶著……
他心中隱約有一個答案,隱約有一個模子。
那是……前世孩童時,一個頗為幼稚的想法。
“人為什么會死呢?”
年幼的他,那時問詢自己的師父,他百般不解,始終無法明白這個問題:“只要一直強撐著一口氣,一直不斷氣,一直呼吸,吐納下去……”
“人又怎么會死呢?”
那時,前世的師父愣住了一瞬,然后笑了起來:“看不出來啊靖玄,你這是要和閻王爺打一架啊?”
“不過,你這想法也的確沒錯。”
“歸根結底,我等武者若是想要延壽長命,歸根結底,也就是這么‘一口氣’!”
一口氣。
即便是前世的他重病,早就應該死去,但他仍然強撐著一口氣,活到過了醫生判定的極限,活到了自己心滿意足想要死去的時候。
是了,就是這樣。
看上去簡單的‘一口氣’,實際上,要理順周身經絡,要運轉臟腑肌肉,要協調,掌握全身上下每一個細節,要拿捏住氣血,要活絡其神髓。
不斷地戰斗。和病魔戰斗,和虛弱戰斗。
和死亡戰斗,和疲憊戰斗。
和‘自我的生命’戰斗。
就和,現在一樣。
所以,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解決問題的方法,那就是戰斗!
此刻,安靖的意志正在不斷地分裂,破碎,沉淪。
他并沒有將自己的靈魂縮回洞天——雖然洞天內有著他魂魄的種子,若是安靖的魂靈破碎,洞天會根據種子重新將魂靈復蘇,但那樣就是真正的性命重創,最起碼一年內他是別想恢復全盛了。
可安靖現在不在乎。
他的靈魂就是與自己的肉體相合,且在不斷地破碎——主動地,被武者,被安靖自己粉碎,切割,丟棄。
他墮入了海洋。
然后……
開始了,和海洋的戰斗。
澎湃的,洶涌的神通之海,宛如無窮無盡的星光,破壞且湮滅著一切,哪怕是用太白神鋼鍛造的神兵,也會在這樣的烈焰中被消滅。
但是,就是在這樣的烈焰中,一縷魂魄,和一粒微塵,卻仍然堅韌地存在著。
它在震動。
它在移動。
它在流動。
卸力。
消力。
借力。
哪怕僅僅是一粒微塵。正因為只是一粒微塵。
正因為微塵是微塵,那浩渺寬廣的神通之海無法將所有的力量施加在這一粒微塵上,它們中哪怕是一點露水都比微塵廣袤宏大千千萬萬倍。
所以,微塵可以從那一點點露水中,撕扯下一小點,融入自己的體內,將自己變得更大,更強壯。
微塵正在戰斗——它撞擊在了一道雷霆上,這雷霆貫穿了微塵,而微塵也掠奪了雷霆的一部分能量,因為發出這道雷霆的天尊烙印迅速察覺到了這一點,但是下一瞬,憑借這一點雷光,微塵又迅速撕下了一大塊能量,然后遁走,消失不見。
微塵正在戰斗——它撲入了一道火焰中,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因為那炎燃之而不絕,不焚滅萬物而誓不罷休,微塵的確奪走了一縷火焰,但也被火焰點燃,但微塵并沒有選擇熄滅它,而是將其作為了一種工具,一種武器,攜帶著這一縷火焰去沖入一面神木虛影。
微塵正在戰斗——它帶著火焰和雷霆,沖入了神木虛影之中,那是一道自虛空中衍生的樹根,可以汲取,掠奪一切太虛中的能量,錨定一切傳送和遁法,但現在,它被點燃了,神木痛苦地痙攣,掙扎起來,火焰在和它對抗,而微塵趁這個機會奪走了神木和火焰相當一部分的能量,然后繼續自己下一步的戰斗。
存在是戰斗,思考是戰斗。
呼吸是戰斗,行動也是戰斗。
無論是掠奪還是攻擊,是防御還是維系,每一刻存在的能量,都需要向外界奪取,要和宇宙,虛空,他人戰斗,才能得到自己生存下去的戰利品。
武者的本質。
就是這樣一種,用來反抗,用來戰斗的事物!
微塵不斷地戰斗,不斷地成長,
武者就是這樣。
陌生的神通?無所謂。
一旦失誤就會死的絕境?無所謂。
因為靈魂的分散,就連思考都變得斷斷續續?無所謂。
所有的一切,武者都無所謂,因為‘武’是反抗,不追求公平,不在乎規矩,多打一也好,偷襲背刺也罷,如果武者無法應對這種情況,那就代表‘武’未臻至完美。
只有自己狀態全盛的時候,和其他狀態全盛的存在戰斗,才能叫做‘對決’?別搞笑了,只要習武,就要知曉,哪怕是因為被泥頭車撞擊,渾身骨折在病床上用著呼吸機續命,在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前來,帶著機關槍甚至是開著坦克來挑戰,那么武者也必須要應對。
如果輸了,就只能說明‘武’的失敗。
不不不……如果非要說的話,‘武’的失敗,應該發生在更早一點的時候。
——為什么沒有躲開泥頭車?武者的反應,速度呢?
——為什么被泥頭車撞了還會骨折?武者的消力,技巧呢?
——為什么骨折了不能迅速痊愈?武者的體質,意志呢?
全部都是武的失敗。
出現了這樣的狀況,毫無疑問,就是武者最大的失敗。
那么,現在,安靖被迫分裂自己,化作微塵,在神通之海中飄蕩,這算是失敗嗎?
絕不。
哪怕是選擇兵解,選擇化作碎片,但這也不過是一種技巧,一種狀態,本質上和呼吸并無不同。
呼吸也是戰斗。
微塵仍在戰斗著,此刻,它已經足夠龐大,已經吸收了不少其他的微塵,融匯成了一個七彩的,虹色的,流轉著奇異光芒的核心,它是如此閃耀,以至于就像是在神通之海上浮現出了一輪七曜之陽。
一個存在出現在了它的面前。
玄天祭。
大概是這樣一個存在。
他很強大,氣血澎湃,可怖的肉體,可怖的靈煞,此刻在他的手中匯聚成了一柄鋒銳無匹,足以洞穿一切,粉碎一切的神槍。
神槍鎖定了微塵。它能感知到,自己避不開,這是一種因果的鏈接,槍已經命中了,只是還未投出而已,玄天祭在此之前隱藏了自己真正的實力,他恐怕早就在當年這個境界,留下神藏境界烙印的時候,就已得到了應天不死樹的種子,且通過這種子得到了極其強大的力量。
神槍消失了。它將要履行自己已經完成的結果,命中微塵,將微塵徹底抹消,繼而將微塵的本質放逐至照鱗界之外。
看不見。任何用正常物質世界,亦或是太虛視界觀察的方法,都無法看見神槍的軌跡——它沒有速度,也沒有過程,只要投出就是命中。
因為,這一槍乃是由未來發起,不可干涉;在過去投出,無法阻攔;并在‘現在’命中,絕無第二種可能的神槍,乃是運用了神木橫跨過去現在未來一體的至高宙光奧義。
但是,微塵卻能看見。
因為微塵不是只存在現在的個體。微塵是洞天的一部分,微塵是世界。
于是,微塵改變了自己的形態,凝聚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實體……
一只由光構成,由時空構成,由七曜靈煞構成的手出現了,抓住了長槍。
玄天祭愣住了。
沒有肉體,沒有大腦,沒有軀體,沒有雙腿和第二只手——一只單獨的手臨空凝聚,然后,在下一瞬……
長槍被這只手丟了回去。
同樣的方法,同樣的順序,同樣的宙光神通。
長槍命中了玄天祭,貫穿了他擋在胸前的兩只手臂,越過了他的防御,轟擊在了他的鎧甲之上,將他轟得不斷倒退,在大地之上被推出一道長長的溝壑。
直到最后,長槍消散,玄天祭的烙印也開始消散。
真不可思議啊……武,難道是有完成體的東西嗎?
松開了已經被擊碎的兩只手,玄天祭感慨地看向手的方向,至少現在,還是武者的他用一種近乎羨慕和向往的目光看向那手:不,或許不是完成體,但……他真正地把握住了武的本質
哪怕是微塵,哪怕是支離破碎的思緒,他仍在反抗,仍在拒絕強加于自己的力量
思考,行動,呼吸,存在,無處不是武,無處不是戰斗
即便是失去了肉體,破碎了靈魂,就連自我的存在都被排斥出照鱗界,微塵,手,或者說……安靖。
他仍然在戰斗。
以武近道——這樣的形容,在場的許多天尊都得到過,但現在,毫無疑問,形容不再是形容了。
而是實體。
神通顯化·洞天至法
不熄之心,永戰之軀
手開始變大,開始由手為初始,凝聚出更大,更完整的‘自己’——它還在不斷地撥弄,調轉其他神通,不斷地勾連,吸納其他神通。
手會受傷——甚至也會被一些強大的攻擊破壞。手不是無敵的,就如手的主人也被迫兵解了自己那樣。
但是,它在浸潤,在適應,在學習,在感受這片神通之海。
直到最后,在場的所有天尊烙印,突然地都無法感應,鎖定到手的存在。
然后……
一道光芒驟然浮現。
緊接著,神通之海中的一部分力量,反而背叛了天尊們的烙印。
繼而,成為了‘微塵’重塑自我的材料!
手,捏握成拳!
就在此刻,天地之間,血色烙印暴漲,那橫亙于照鱗界天穹之上,巨大的血色掌印似乎都變得蒼白,黯淡,因為有無窮無盡的血光凝聚,似乎要朝著一個天尊烙印匯聚。
那的確很強大,的確非常恐怖,實質化的生命,物質化的法理仿佛要憑借那一縷烙印變成真正的生靈,有什么極其恐怖,強大,無法抵擋的東西就要降臨于此。
于是,拳轟出!
武者被偷襲不應該有怨言,武者在生病的時候被人挑戰不應該有怨言。
所以,武者搶先出手不應該被指責,武者趁著敵人在變身,變形,合體,降臨的時候突襲,也不應該被指責!
所以,就在這一剎那!
什么?!
就在一縷血蓮分化重組,凝練為一尊圣潔無比的天尊化身的剎那,拳,轟在了她的臉上!
這是何等沉重,蘊含著毀滅力量的一拳啊!
誰都能看見,無論是眾天尊烙印,亦或是正在和原初之龍戰斗的今衍華與眾天驕,乃至于原初之龍本身,那些血海孳孽,那些照鱗界祖神獸和兇獸,全部都看見了。
甚至,就連外界,四時龍神,血海天尊,神一教主,和其他正在急速趕來,將神念投射至照鱗界周邊的眾天尊們也都看見了。
看見了,一個沉重無比,仿佛蘊含了一個世界重量的鐵拳,烙在圣潔威嚴的血海神女的左臉,看見巨大無比的力量將皮膚撕裂,將血肉打的凹陷,看見血液來不及噴涌,骨骼就被轟擊地粉碎,牙齒一顆顆如同子彈般從另一側的臉頰激射而出,將皮肉洞穿。
然后,就是整個腦袋,都被這天譴天罰之劍拳,轟的徹底破碎!
一切都只發生在短短的一瞬,神一教主只能感覺到,自己降臨至照鱗界中的血蓮被直接粉碎了,那一尊降臨化身更是直接爆散。
無窮無盡的血光與神念碎片向四面八方爆散開來,形成了一場席卷整個祖山之巔的靈氣風暴。
而風暴的中心,拳逐漸松開。
人影逐漸凝練,顯化。
安靖緩緩收拳。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仿佛燃燒著無盡烈焰的濁氣,然后環視四周,眾驚駭,愕然,乃至于哈哈大笑的天尊烙印們,也露出了微笑。
此時此刻。
安靖已戰勝自己和死亡,在最惡劣,最可怖的場景之中,就如真正的天地大烘爐,被億萬神通捶打,從最微末之處,一點一點將自己的軀體鍛造出來!
神意永戰。
故而成就,不滅之軀!
他打贏了第一場復活賽,重新歸來!
這就是安靖在第一個‘成就靈之道’和第二個‘掌握五帝法’兩個選擇之外,找到第三個選擇。
憑借對武,對太白皓靈神禁,對至上天人真解,宙光之道的掌握,安靖以太白皓靈神禁理論上的天尊級大神通太白伐災破邪不滅身為原型,重新塑造出了自己的金剛不壞,肉體大神通!
不熄之心·永戰之軀!
此刻,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不是什么簡單的三仙業神藏了……而是具備一定天尊特征的三仙業神藏!
此刻,安靖的確有所領悟,在已經達成‘法之道,技之極’的情況下,又向前走了一步!
武與道。
勝與敗。
真正的武者,能在任何絕境下戰斗,并將所有困境都視為磨礪自身‘武’的一部分。
只要力與力之間還存在摩擦,信念與信念之間還在交錯,那么‘反抗’就絕對不會消逝!
新生自滅亡中來。在創造的過程中,如果不敢踏出邊界,不敢挑戰未知,不敢在日復一日的重復中尋找新的可能,甚至不敢于接受那些不完美與失敗……那還能叫創造嗎?
而現在,安靖就再一次創造了自己!
此時此刻,隨著神一教主化身破碎泛起的靈光潮汐朝著四面八方擴散,蕩起一層又一層血色光暈,所有人才仿佛被重新激活。
“剛才,發生了什么事?”
看見這一幕,斷塵光愣住了。
他剛剛趕過來,就是想要提醒安靖,神一教主的目的并非是簡單的嘗試突破凌霄之上,實際上,祂想要潛入照鱗界,在謁見祖龍鱗時吞噬祖龍鱗!
可誰能想到,神一教主居然就這樣被擊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照鱗界之外,四時龍神在愣住一段后,然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哪怕理論上是血海魔教盟友的亡時龍神,此刻也笑得卷曲起來,差點把自己纏成了一個無限之環,沒有和興時龍神繼續交戰:神一,神一,赤神姝,你,你……你太有趣了!
你要降下化身,怎么不給化身預備一點防身措施啊?啊哈哈哈哈,怎么會有你這樣搞笑的人啊!
縱然是龍神們其實正在被神一教主壓制,但祂們還是樂不可支——在這一瞬,無論是嚴肅的,還是歡脫的,是樂觀的,還是悲觀的,四位龍神都齊齊找回了當年祂們還年輕時,那對整個世間都滿懷期待和樂趣的心態:你一個煉道九天的天尊降化身都能被神藏斬了,哪怕是天命,你未來最起碼一整個大紀元都要被所有人狠狠地記住了!
哦對!
對過去歷史記憶最清楚的古時龍神恍然,祂迅速從過去時光中翻找出了記憶庫:那個誰來著,天意神教的赫武昌!對,就是這個,天意西巡使嘛——我們當初原本還笑他神藏三重的武脈化身居然會被內壯反殺,現在看來,他輸的不冤,很正常,我們遠遠低估他了啊!
因為,他的對手,是可以斬殺煉道九天,天尊化身的天命安靖啊!
神一教主沒有說話,但祂的臉色鮮紅欲滴,如飽滿的果實,亦如天邊的晚霞,祂近乎于咬牙切齒,想要說點什么,但什么都說不出來,因為在事實面前,什么解釋都是徒勞,什么分析都是欲蓋彌彰。
你,你們行你們上!
最后,祂只能憋出這么一句話,只能加大手上的力量,繼續壓制今古史書,與兩位龍神大戰至時空盡頭,就連歷史都磨滅了。
在這一瞬間,神一教主是實打實的在想,要不要干脆放棄祖龍鱗,竭盡全力將四時龍神全部都擊潰,然后用歲月史書把自己的這串該死的敗北歷史給徹底修改,抹消。
但好在,祂不是一個人。
天魔也干了。
此刻,凝聚太白永戰之軀的安靖,再一次與眾天尊烙印對上。
但這一次,就沒有之前七位頂尖天尊那樣,能給予安靖生死威脅的存在了,這一下,他幾近于虎入羊群,手中伏邪揮舞,從左至右,揮動出一道巨大的劍弧,當即就斬斷了幾個天尊烙印。
面對他兇猛的攻勢,眾天尊烙印拉遠距離,意圖風箏,消耗,但安靖也不是不懂其他神通,他抬起手,閃耀到極致的雷光在他手中驟然黯淡,而后化作了一道大破滅神雷,這雷光以‘浮游炁兵’的方式環繞在安靖左右,繼而朝著四面八方激射出一道道黯淡無比的玄色雷光彈雨。
在那些遠方的見證者注視下,這一切簡直就像是有一掛玄色的天河從天際朝著十方天穹流去,所過之處,神通寂滅,云霞黯淡,一切都被破滅了。
“好強!”
正華嚴此刻也愕然地注視著這一幕,他都沒有繼續出手,和今衍華一同壓制原初之龍了——不僅僅是原初之龍氣勢越來越弱,正在被今衍華反過來鎮壓,摧滅,更是因為他很清楚,現在的要點已經和那條亂七八糟沒什么意思的怪龍無關了。
“但是……”他還是面色肅然,緊張無比:“天魔還未出手!”
“外界天魔的真正目的,乃是以無盡血淚絕望,引動祖龍鱗中的邪魔百君之念啊!”
“若是他們成功的話,那一切……”
不會成功了。
因為,就在剛才……就在剛才,安靖重凝戰軀,擊潰神一教主化身,再戰眾天尊烙印時……他的確遇到了一塊頗為棘手的烙印。
那是一個不知為何,隱藏了極強實力的天尊烙印,它身上似乎有玄天祭的一部分氣息,亦或是說,它體內就有玄天祭烙印碎片的一部分,不僅僅如此,還有許多天尊烙印被它收集。
顯然,這些天尊烙印中,有什么‘共同之處’,或許是同樣被魔氣侵蝕,同樣和天魔有過合作吧,總之,隨著這些天尊烙印不斷地破碎,又被匯聚,這個烙印也愈發強大,而且悄無聲息。
假如真的讓它成長到極致的話,那絕對是一場災難。
但問題在于。
安靖殺太快了。
本應該持續半年以上的照鱗謁真之宴,此刻才短短不到三天就瀕臨結束,而眾天尊烙印本來也不應該被人轟的支離破碎,而是在最后的勝利者謁見祖龍鱗時,才會突然顯身,全部融合,匯聚成一個完全體。
從碎片重聚,的確就已經失了完滿,而想要恢復完滿,就需要時間。
安靖不給任何人額外的時間。
“戰!”
憑借敏銳的直覺,安靖察覺到了這個正在積蓄力量,氣息古怪的烙印的威脅,于是他毫不遲疑,發出懷虛武者最經典的斷喝,一道劍光辟出后,緊跟著又是飛身向前,轟出一拳!
巨大無比的力量迸發,他將周邊的空氣都一腳踩爆,在爆燃而起的雷光電漿中,安靖的身影如同幻影一般消失,居然后發先至,追上了自己的劍氣,拳劍齊至!
安靖……
這神秘烙印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比如說介紹自己身份,說明自己的暗手,說些什么垃圾話啊亦或是個人設定,告訴其他人,自己似乎是什么天魔的暗手,伏筆,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巨大陰謀的最終結果。
但沒有意義。
安靖不在乎這些東西。
對于武者的世界來說,長遠計劃這件事本身就比較搞笑了,因為這東西需要的是整個世界‘正常人和理智的人比較多,整個天地符合常識和邏輯’——可在懷虛界,哪怕是理論上完全不可能與出場的人,也會因為‘今天心情很好,所以我要隨機挑選一個倒霉蛋,攪黃他的大計劃’這種完全不可理喻的理由而突然出現,然后和計劃推動者大戰三百回合。
就像是現在這樣,管他有的沒的,安靖直接就給神秘烙印一劍一拳!
一瞬間,神秘烙印就倒飛而出,胸膛和頭顱全部凹陷,被徹底重創!
照鱗界中,無窮無盡的天地元氣,源源不斷地通過安靖的身體推動而出,太陽無極,太陰無極的神力,讓安靖就連圣魔化身都有一戰之力,而現在,他的力量更是不可思議。
哪怕是神秘烙印也強大到了甚至可以還手的地步,但卻只能完全處于守勢,只能偶爾震開安靖一下,根本無法展開有效還擊。
——這什么情況?
在這一瞬,還未臻至完全的神秘烙印茫然了,祂原本本來就是碎屑,被祖龍鱗鎮壓,雖然被朽命,詰心和苦寂,再加上天衰這四位大將喚醒了一點神髓,但祂還在照鱗界內呢,祖龍圣尊的力量還在死死地壓制著,祂根本搞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搞不明白就好,因為安靖也是打至興起,將周身太始元煞流轉圓融合一,凝聚在手中伏邪之上。
殺生,降劫,天譴天罰,無非就是劍的不同法理道韻,歸根結底,都是為了殺敵滅存,克敵制勝……提煉其中精義,嘗試熔煉一劍……
無名。
無名的一劍揮出了。
這一劍緩慢至極,仿佛是時間都在這一劍下怠惰疲憊了起來,天穹之上,劫雷轟鳴不斷,無窮雷霆光輝閃耀,明滅不定,簡直就像是天地都在顫抖。
轟隆!
激烈交錯的天穹之中,陡然有天震地動之聲!
繼而,一個并不響亮,平靜到理所當然的聲音,壓下了雷霆:“暫時想不出名字了,干脆就叫做……”
“殺劫!”
神秘烙印想要反抗,閃避,但是一股力量,一股因為祂蘇醒了故而也同樣蘇醒了的力量約束住了祂。
祖龍!
祂怒吼一聲,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因為殺劫已至。
一柄明亮,半透明,宛如月下清泉般的神劍,環繞四天劍之虛影,從祂頭頂降下!
時空如潮,太虛如云,層層漣漪擴散排開,在這一瞬,祂什么都看不見,感應不到,好似天地間的一切存在都匯聚在了那一道鋒刃上。
唯有一劍!
所有注視者,都看見了這一幕,恍惚之間,好似都看見了一柄自天而降的神劍降劫而來,攜煌煌天威,不可抵御,不可抗拒,而其中燃燒的霸道神意,更是如同狂潮卷動。
——殺劫已至,命不由你——
——生殺宰執,順逆由我,天刑譴罰,皆在我劍!
祂被斬中了。
然后消散了。
一劍斬出,萬籟俱寂。
當那潛藏于眾多天尊烙印最深處,作為天魔最終后手的神秘烙印,在甚至沒來得及宣告自身的存在前,便被殺劫一劍徹底斬滅時。
安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因永戰之軀而勃發不息的浩蕩力量,終于有了一絲空隙。
那是極致的消耗后,必然會產生的虛弱。
雖然很快,源自于洞天的力量為他提供了關鍵的支援,但他還是猛回頭,想要環顧四周,搜尋那些還想要挑戰自己的存在。
但是,已經沒有了。
此時此刻,所有的天尊烙印,都不再進攻。
祂們都停了下來,靜立于虛空之中,沉默地注視著安靖。
然后,在短暫的寂靜后,一位離安靖最近的,屬于上古一始劍庭的劍尊烙印,緩緩地抬起了手。
一聲清脆的掌聲響起。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掌聲自四面八方響起,最終連綿成一片,化作了響徹整個祖山之巔的雷鳴。
祂們在鼓掌。
恭喜!
古今神藏最強,我愿承認,非你莫屬!
后浪推前浪,本就該如此,何其壯哉!
你勝了,我承認敗北。
許多。
許許多多的恭賀,恭喜,還有發自真心的祝福之聲,在安靖的心中響起。
武者是不會欺騙自己的。
敗了就是敗了,事實如此,由不得任何人不承認。
事到如今,所有天尊烙印都看了出來,安靖哪怕是接連大戰,氣息已經衰弱到極致,剛才甚至差點一口氣沒有提起來,但也不是能輕易擊敗的。
若是剛才想要趁勢發動進攻,反而會被安靖借助這壓迫,加速換氣,繼而開始又一波戰斗吧。
沒有必要了。
試煉是試煉,生死是生死。既然這只是一場試煉,那么當勝負已分,便當坦然承認。
所以,祂們恭賀。
恭喜這一屆照鱗謁真之宴,最終的勝利者,誕生于此。
安靖長長地吐出一口帶著淡淡金焰的濁氣,他環視著周圍那些正在緩緩消散,化作漫天光點消散的古之強者們,平靜地掃視著四周。
此刻,祖山之下,那場同樣驚天動地的龍之戰,也已落下帷幕。
隨著今衍華與諸位天驕合力,原初之龍的核心——亡將之的天龍之軀,被械龍胸前裝甲彈出的火箭飛爪,凌空貫體抓出。任憑他如何掙扎,最終也在那足以熔煉萬物的五兵神雷中,被寸寸灼燒成灰。
一切血海的陰謀,一切天魔的算計,連同那些不知源自何方的詭計,盡數被推平,擊垮了。
就像是百噸重卡不會在意自己碾過去的是什么東西,安靖其實也并未在這些瑣事上投注太多心神。
他只是感受著,那一道道匯聚而來的目光。
所有人都注視著安靖。
今衍華,幽如晦,素芯白,越清歌……所有的天驕,整個懷虛界年輕一代所有的菁英,此刻都毫無任何嫉妒,毫無任何不甘。他們就如同天上那些已經承認敗北的天尊烙印一般,懷著最純粹的敬意,望向那道身影。
與此同時,天地之間,整個照鱗界內,所有幸存的生靈,都感受到了那股凌駕于萬物之上的意志。
金色的森林中,萬千巨獸垂下了高傲的頭顱。
廣袤的平原上,奔騰的獸群停下了腳步,俯首在地。
幽深的沼澤里,潛藏的古老兇物緩緩沉入水底,以示臣服。
天穹之上,翱翔的神鳥盤旋而下,收攏雙翼。
就連那些早已死去,只余下山岳般骸骨的太古巨獸,其空洞的眼眶中,也仿佛燃起了敬畏的魂火,巨大的骨架在無形的力量下緩緩震顫,那本應指向天穹的崢嶸頭骨,亦隨之低垂。
萬獸,俯首。
安靖感受著這注視,這目光。
他緩緩舉起了右手。
“我勝了!”
他宣告。
嗡——!
仿佛是呼應他的宣言,祖山之巔,那枚古老的祖龍鱗發出了前所未有璀璨的光輝。
其上,那些屬于歷代謁見者的感悟氣息,強者刻印,在這一刻盡數消散,被徹底提煉,純化。
安靖手中的伏邪,亦隨之發出了一聲暢快至極的嗡鳴,仿佛在歡笑。
——朝擎日月九重天,暮踏群雄指腳間!
前所未有的勝利者……
一個溫和而古老的聲音,在安靖的心中響起。
請轉過頭吧
安靖肩頭,一縷紫青色的光輝悄然溢出,他回過頭。
只見那枚純凈無瑕的祖龍鱗,其三重蓮華的無限分形光輝之中,緩緩浮現出了一只眼眸。
那是一只溫和的,仿佛蘊含著整個世界誕生之初所有奧秘的龍瞳。
安靖轉身,一步步,朝著祖龍鱗走去。
當他踏上那由紫青燭火之光構筑的山巔時,整個照鱗界內,漫天星辰都為之黯淡。
過去與未來,周天星光,并非是要加注于安靖之身,而是因其光輝太過耀眼,竟無法與安靖此刻的存在爭輝。
尚不如安靖。
在靠近的過程中,祖龍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感慨。
我遇到過很多人。他們之中,只有寥寥幾人可以被載入史冊,被天地銘記,讓后世無盡的求道者,得以知曉他們的名號,神通和驕傲
而你……
安靖,你不一樣
你的名字大概會失落于時光吧
因為,任何見到你,與你為敵的人……
都將無法成功
這便是無名者之證。你,或許就會是那個無名的存在
“不要小覷天下英雄,未來,總會有人出現的。”安靖聞言,笑了起來,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已然來到了祖龍鱗之前。
“不過現在。”
他伸出手,輕輕地,按在了那枚燭火一般,釋放著無窮無盡,無限之光的鱗片之上:“至少在此境此界。”
“我,就是古今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