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之前。
安靖以一己之力,擊潰眾多天驕聯手,行鎮壓當代,無敵年輕一代之舉時。
照鱗界的另一端,亦有狂瀾涌動。
玄冥靈沼的秘境廢墟之上,兩個人影急速飛過被蒸干的沼澤大地,來到了中央的尸體旁。
“這不是摘星山的法紫宸嗎?”
看見這尸體,明和光手持酒葫蘆,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也無法壓下他心頭的驚愕:“我還以為他也跑去圍毆我那怪物師侄了,怎么會死在這種地方?”
他警戒了起來,無論是誰都會警戒,一個懷虛本紀元年青一代最強的一批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了這里,這代表照鱗界內無論是誰,除卻安靖外,恐怕都會在下一瞬遭遇同樣的命運!
“等等,不太對勁!”
周瑾說實話比明和光更加驚訝,因為他是察覺到了有熟悉的氣息才帶人過來,未曾想到看見的居然是尸體。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很快察覺到了異常,在俯下身細細檢查法紫宸的尸體后,他神情無比嚴肅地斷言道:“法紫宸是盡遠天行者!而且,是我們一方的!”
“為何?”明和光有些好奇,雖然他聽不見‘盡遠天’,但他聽懂了周瑾的言下之意。
——法紫宸與周瑾同屬那個遍布整個懷虛界的神秘組織,而且很可能屬于同一陣營。
換而言之,他們是隊友啊。
周瑾站起身,語氣沉重地解釋道:“盡遠天內,亦有不同的陣營,大致是以懷虛天宗的勢力范圍劃分。”
“法紫宸出身摘星山,屬西南三洲一脈,與北三洲的天宗素來不太對付,所以和我們這些出身北三洲的非天宗行者關系反而不錯……”
“奇怪,這么說來,他抵達此地,為何沒有與我聯絡?我還真以為自己是一個人呢!”
“他自己有隊友唄。”明和光不以為意,同樣仔細觀察法紫宸的尸體:“就和咱們一樣,他肯定有個可以讓他互相信任托付的隊友……但很可惜。”
“他是被偷襲而死的。”
嘆了口氣,明和光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面鏡子,玉框銅底。
鏡光流轉,一道清澈的光華照射在法紫宸的尸體之上,周圍的宙光虛影仿佛被無形之手撥動,開始倒流。
昊天神光·宙光返還
一幕模糊而無聲的幻影在兩人眼前展開。
一段時間之前,神采飛揚的法紫宸力戰祖靈并將其斬殺,只是氣息有些萎靡,為了節約體力緩緩從天而降。
在得到水耀辰星真符后,他似乎長舒了一口氣,然后察覺到什么動靜,便轉過身,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疲憊的微笑。
他對著某個方向抬手,像是在和熟識的隊友打招呼。
也就在這一剎那,一道漆黑如墨,蘊含著終亡之意的龍息,自他面對相反的方向噴涌而出,瞬間命中了他的后心。
法紫宸在這一擊下居然還沒有立刻死去,他在倒地的途中愕然地想要轉頭,但眼睛卻死死地盯著他之前看向的方向,眼神滿是不可思議與難以置信。
他倒在地上,雙目不甘地睜著,死去了。
一只年輕的手探出,將對方的眸子閉上。
幻影消散,法紫宸的死被鏡子記錄。
“果然!是熟人偷襲,趁著法紫宸單挑祖靈還未恢復的時機,警惕性最低的時候攻擊!”
看完周瑾的臉色肅然到了極點:“太卑鄙了,而且……誰是他的隊友?誰有資格當法紫宸這種頂級天驕的隊友?而且,從回溯的宙光來看……”
“很年輕,另一方,應該也是天驕!”
明和光收回鏡光和玉鏡,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他閉上眼,仔細回味著那道龍息中殘留的,一閃而逝的氣息,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奇異的波瀾。
“而且,這氣息……很熟悉。”
“怪事,怎么,怎么和我們明鏡宗的另一個‘底蘊’有些相似?”
與此同時。
照鱗界的另一端,太虛亂流深處。
斷塵光和正華嚴正在被兩條龍和神秘人影追殺。
“興若允!”
斷塵光發出一聲怒吼,聲音在混亂的時空中被撕扯得斷斷續續。
他手中的神槍炎光大放,卻只能艱難地格擋住一道從側方襲來的龍,語氣幾近于痛心疾首和氣急敗壞的糅合:“你旁邊的亡將之才是叛徒,他投靠了天魔和血海魔教啊!”
“上玄教為了私利,放任大劫發生才是真的吧!別以為我們祖龍殿不知道你們上玄教究竟是什么想法!”
回答他的,是興若允冰冷而不屑的龍吟,不知何時,這位興時龍族的天驕竟也加入了戰局,與那漆黑龍影,也就是亡將之協同攻擊。
兩龍一左一右,將斷塵光與正華嚴死死壓制。
興若允周身環繞著赤金色的氣運之光,每一次與亡將之的攻擊聯手,興亡之道交錯,都會巧妙地削減斷塵光身邊的氣數因果。
頓時,天地排斥,讓他許多本能避開的攻擊,都變得無可閃避。
噗嗤!
斷塵光一時不察,胸膛被一道寂滅龍息擦過,堅固的甲胄瞬間崩解,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趁著這個僵直,神秘人影一指神光氣勁發出,他的胸膛便被貫穿,心臟被重創,斷塵光如遭雷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他的周身氣息驟然消退,眼見是生機斷絕,哪怕是現在還活著,也不過是會動的尸體。
“斷兄!”正華嚴艱難地支撐著解劫書的神光,在兩龍一人影的圍攻下庇護兩人,見到這一幕也是大驚失色。
但也就是在這一瞬,被重創的斷塵光,此刻也看見了那神秘人影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了正在全力施法的興若允背后!
緊接著,一道蘊含著至高敕令,仿佛代天行罰的神印,悄無聲息地印在了興若允的后腦。
興若允那龐大的龍軀猛然一震,龍瞳中充滿了極致的愕然與難以置信。
他艱難地回過頭,看向那道模糊的人影,發出了生命中最后的驚呼:“怎么是你!?你怎么可能在這里?!”
他的尸骸墮入太虛亂流。
又一位天驕隕落了。
此刻,斷塵光心中滿是無盡的悔恨。
都怪宗門……都怪宗門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放任血海魔教坐大,以至于盟友不再信任,最終導致了興若允這般本可并肩作戰的強者,慘死于背叛之下!
——宗門做了錯誤的事情,以至于更大的錯誤不可避免了。
——不能做錯事……若是正確的道,就一定要秉持,哪怕是死也不能放棄!
但是這天地之間,究竟有誰可以說是從未錯過?錯誤本就是不可避免的啊!
悔恨與明悟交織,也就在這一瞬,斷塵光心中突然福至心靈,他想起來了,那神秘人影擊殺興若允時所施展的神通,他在教內見過。
那不是簡單的神通,而是屬于曾經可以挑戰上玄教威嚴,十幾個紀元來,少數幾個有著統一懷虛潛力的頂級天宗的至高大神通——
太一敕令御天神禁
太一拘神遣將神印
“御神……大廷?!”
一道閃電劃破腦海,一個令人戰栗的可能性在斷塵光心中涌起。
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竟在下一瞬,主動舍棄了自己那瀕臨破碎的肉體!
神魂化作一道流光,不顧一切地朝著正華嚴飛去。
——肉體,未來,天驕的身份,乃至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舍棄!
自己一定要將所見,所想的一切都留下來!
因為……這,大概就是自己所能踐行的,最后的正義了。
照鱗界之外,混沌太虛之中。
四時龍神,也不怎么樣啊
神一教主赤發飛揚,周身血蓮綻放,竟以一人之力,將今時與古時兩大龍神死死壓制。
祂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嘲諷:‘祖龍鱗’這等天地至高神物放在你們手中,完全就是浪費!這么多年,居然一個煉道九天的巔峰龍神都沒有出現,如今更是凄慘,居然只有四個駕馭底蘊的天君
歸根結底,你們這些所謂的龍,這輩子都無法理解真正的‘祖龍’,因為你們其實根本就不是祖龍的血裔,而是一種……相似卻截然不同的東西啊,哈哈哈哈!
對于神一教主足以侵染太虛,甚至讓時空也化作活物,變成種種時空神魔,太虛巨獸的血海之道,今古兩位龍神卻不為所動。
年輕的小輩……煉道九天?還在拘泥于境界,還在按照前人的路行走,還在嘗試一點一點,用加減乘除,用常規的方法去抵達更高的‘凌霄之上’
古時龍神低吟,語氣帶著濃重的不屑:這是不可能的,若不是眾天尊默許你吞天噬地,就以你的思路,終其一生,將你的道翻來覆去,用盡你想象的一切方法讓自己變強億萬倍,乃至于在無量大數的歲月重復無量大數次,你也絕不可能抵達凌霄之上
我說過的而今時龍神語氣更加傲然:是我們不愿,而不是我們不能
至于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吧
此刻,青金二色的神光在祂們身上交匯,升騰。
在兩位龍神的意志下,整個懷虛世界的過去與現在,仿佛都在這一刻被喚醒。
兩條無窮無盡的時光長河,自虛無中浮現,環繞在兩位龍神的周身,而在這浩渺天河中,映照出的是自懷虛開天辟地以來,萬物的生滅,文明的興衰,所有天驕的崛起與隕落……
那是整個世界的重量。
兩位龍神合力,引動了這鎮壓一切的力量,施展出了四時龍神專屬,祖龍殿的至高大神通。
光陰·今古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