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業嗎?”
安靖心中有些好奇,畢竟對于今衍華而言,她有許多值得自傲之事。
且不談‘我的龍神父親’,她還是一位盡遠天行者,一位神匠,一位天機大師,一位雷法宗師……無論什么身份,什么成就,都無比尊貴。
若是愿意,今衍華可以在這片天地的任何地方得到最好的待遇——究竟有什么,可以被稱之為‘她的基業’?
懷著這份好奇,安靖隨著今衍華一同墜落。
于是天穹因龍吟而裂。
夜光云海中驟然亮起一點青輝,一道蒼青雷光亮起,劈開云霄。
光曲折盤旋,龍蛇蜿蜒,肆意張狂,宛如最純粹的雷霆所化,于轟鳴中刺破昏暗的東海海天。
“這雷光?”“是龍將!”“是今龍將回來了!”
滾滾雷鳴聲未至,雷光已照徹四方,周邊海域中,眾海族愕然仰首,繼而紛紛朝著水面疾游。
無論是披鱗帶甲,亦或是生有鰓鰭;無論是人身魚尾,亦或是魚身人肢,諸海眾浮出海面,或是匍匐于礁石,亦或是漂浮于浪潮,他們仰視天空,所有眼眸中都倒映著那一抹熟悉的雷光。
然后。
他們敬畏地俯首,膜拜。
膜拜那天威,龍與雷的神祇。
雷光并未在意這些海族,它朝著此方海域的中心,一座中央隆起的孤島而去。
這島嶼的中心,乃是一座昔日噴薄無盡炎火的火山,如今它死寂,可山峰頂層卻有一個巨大的,緩緩旋轉的深邃云渦,與龍庭相似,卻又略有不同。
雷光降下,直沒云渦中央,而就是在這一瞬間,云渦劇烈地旋轉起來,無窮無盡的光從中爆發,化作了一輪璀璨的烈陽,照耀四方海域。
深夜驟變白晝,海水也被照徹,露出海底起伏的山脈斷谷和渾濁暗流。
與此同時,海面上所有正在膜拜的海族,那千千萬萬匍匐祈禱的海眾們在感受到這光后,頓時狂熱無比,齊聲贊誦:“今龍將!今龍將!您就如同太陽一般照耀我們!”
“今龍將!今龍將!您的雷光,指引著我們的前路!”
就是在這樣的贊頌,膜拜與祈禱中,今衍華帶著安靖,降臨在了中洲東天海戰區。
“今姐,怎突然溢散這么多力量,改換天象?”
隨著今衍華降臨在她東海洞府的云渦上方,安靖環視周邊,略微驚奇:“這手筆,有些大了。”
因為今衍華剛才刻意化作五兵雷龍降臨此地,周邊的云層正如同浪潮一般排開,潰散,墜作席卷方圓千里的暴雨,令海域一片晦暗朦朧,亦有雷光在云雨間閃動。
云渦雷光雖然沒有持續太久,但刺目的光痕仍然在天空中留下如同極光一般的痕跡。
風云驟變,大浪環繞島嶼翻騰,就連眾多海眾都被沖擊地東倒西歪,但浪潮在觸及這座云渦孤島周邊海域時卻驟然止息,好似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
對于今姐這樣的神藏巔峰而言,辦到這種事并不難,但安靖好奇地的是,為什么要浪費這些力量,制造這么大的場面?
“小人畏威不畏德。”
對于安靖的問題,仍然是龍軀本體的今衍華笑著回答:“唯有顯威,方能立德。教化這些海中愚民,不能吝嗇力量。”
她示意安靖跟上,然后便來到云渦邊緣,昂首長吟,引得周邊海眾更加瘋狂地膜拜,高呼些無敵萬歲,至高無上之類的頌詞。
一時間,層層迭迭的海嘯之聲沖破云霄,蓋過暴雨的喧囂,雷鳴與海潮,化作這片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萬歲,萬歲,萬歲!”
“今龍將,我們敬愛你啊!”
“龍將,我要連我老婆和女兒都一同攜上來服侍您啊!!”
安靖瞇起眼睛,他感應到,這絕非是龍威,而是萬千水族發自內心,理所當然的呼喊。
高居山巔云渦之上,今衍華理所當然地享受這朝拜,然后便開始發聲:“停。”
一聲令下,風止,云歇,浪停。大海平復,流云舒卷,而天地間眾多狂熱呼喊的海族也在剎那間閉口不言,有的過于激動者甚至干脆一把拿起石頭塞進自己的口中,堵住一切聲音。
一陣長長的沉默后,天地間唯有云渦的雷鳴。
然后,今衍華才開始緩緩開口:“我已歸來,知曉爾等所做所有之事!”
“你們這些賤魚,蠢蝦,癡蟹和該死的無腦藻類,被人一口吞掉的蜉蝣磷蝦,無知低等生物!我豈能不知你們最近這段時間的一切悖逆與惡行?”
盤踞于雷中,神龍的聲音威嚴無比,宛如天地合聲:“罪者當滅,以雷齏之!”
“淼藻部!貪污靈貝,倒賣軍資,肆意妄為,欺凌它部,首惡齏滅,舉族為奴,發配至東海淵挖掘靈礦!”
今衍華話音未落,便有雷光縱橫,一瞬就抵達一處沿海藻類海妖的區域,瞬息間,幾位已經幻化出人軀的藻妖頓時就連一聲慘叫都發不出便化作飛灰,而其他藻妖都面如死灰,就連求饒都不敢,便被周邊部族的海妖拿下,乖乖地被打上禁制,壓至海底。
而她還在發號施令:“玄馬部,偷奸耍滑,憊待軍務,且意圖賄賂監督軍工,念在初犯,只誅首惡,全族勞役一月,立即執行!”
一個海馬部落的首領瞬間就化作飛灰,其他高層也迅速被其他部落壓下,同樣,面如死灰的海馬部不敢有任何反抗,甚至還有族人狂喜地叩首,高呼龍將仁慈,自己定然竭盡全力為龍將做工,贖去所有罪孽。
當然,有罰亦有獎:“珠淚部,養育靈貝有功,對抗淼藻部有功,抵御海眾異獸有功,三功并賞,擢升汝等之位——爾等可尋一海域定居,撤去軍戶戶籍,轉為海眾戶籍。”
“謝龍將隆恩!謝龍將隆恩!”
這是一支蚌妖,為首的已經幻化成人形,聽見今衍華的賞賜后,頓時喜極而泣,連連在礁石上叩首,藍色的血液飛濺。
接下來,今衍華又擢升了一批水軍軍部脫離勞役,又貶低了一部分表現極差的海眾為軍仆。
顯然,這是一套明顯的獎罰體制,已深入這些海族骨髓,而背后運轉間,顯然是一個基于軍功體系的龐大集團。
做完這些后,今衍華才回過頭,對安靖感慨道:“看啊,我才離開幾天?這些海妖就敢貪污受賄,偷工減料,甚至就連我布置的任務都敢不做了!”
“這些蝦兵蟹將,九海魚怪,一個個欺軟怕硬地狠,你若是不兇狂,不夸張,不把他們當賤種凌辱,他們反而覺得你好欺負!”
話雖如此,但今衍華言語之間都是自豪,而她的所作所為,也絕非是口中那樣將海眾肆意凌辱,而是以絕對的力量,作為審罰的‘雷神’去修正一切罪與過,就如同園丁修剪樹木繁雜的枝干。
“兇狂嗎?”
安靖若有所思地看向海眾,輕聲道:“我倒是覺得,今姐你沒必要這么貶低自己……這是毫無疑問的,神威啊。”
所有族裔,無論大小,投向今衍華的目光都敬若神明。
不,何止是尋常的神明?
那簡直就像是看向父親母親,看向最尊貴的長輩,一切都由她所賜,一切都由她所得……
這是,看造物主的眼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