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一言既出,整個曠野都沉默了下來。
就連天魔都停止了嚎叫,風也不再嘶鳴,千百雙視線交錯凝聚,似是在驚訝,又覺得荒謬,可之前那表現,卻又證明他絕非妄言,而是有著絕對的自信。
只是……就算安靖敢一個人打他們全部,他們又真的能聯手對付他一人嗎?眾人站在原地好似石頭,但精神和雙眼卻鎖定在不遠處的同行身上。
遲疑,荒誕,滑稽,匪夷所思……他們互相看著,都差點要笑出聲,自己這些探子,間諜和特殊行動者,外加那些天魔妖鬼,怎可能團結一心,對付安靖!
但安靖根本就不是對他們說話。
而是對那些真正有資格挑戰自己的人開口。
也只有那些人,才能理解安靖的實力,能理解安靖的危險和強大,以及……他絕非狂言,只是理所當然地闡述事實。
“嗷!”
雙頭狼發出一聲長嚎。
轟隆隆!驚天動地的聲波從它兩個頭顱的口中發出,強橫無比的氣流攜裹著沉重無比的大地元磁之力擴散開來,席卷方圓數里地內山野叢林間的一切事物。
而這元磁之力攻擊的目標,正是安靖。
從高空俯瞰而下,好似有一朵蓮花綻放。
整個無名山峰都崩塌,驟然加強的重力令大地凹陷,猛地向下沉落三尺,而越是圓心越是深,層層下陷,一圈又一圈地朝內壓縮,構成了一圈圈同心圓。
無名山峰峰頂都被這無形元磁巨力鎮壓成了環形山,緊接著崩潰,諸多堅固土石悉數被巨力碾為粉末,憑空矮了半截。
而與此同時,另一旁的巨蟒也將自己盤起,它的頭顱處已經出現了近乎斷刃山峰頂半龍魔蛻的犄角,它高高昂起頭,原本就被魔域腐蝕的天象登時劇變,原本降下酸雨的陰沉黑云旋轉著化作了八個交錯螺旋的云渦,無數凝結為實體的魔煞之氣在其中凝結為晶體,繼而如雨如雪,化作浩蕩的魔煞風暴,裹挾雷電,猛地劈落!
泰山壓頂,呼風喚雨!雙重神藏級神通爆發,一股腦地朝安靖砸下!
而就在被攻擊的第一時間,安靖整個人承受了一座座小山鎮壓般的重量,一時間居然動彈不得。體表的白金色煞氣薄膜更是不斷地蒸發膨脹,向外爆炸,遭遇了數不勝數的無形攻擊。
但無所謂,不動的才是堅城,這一層薄膜看似只是流光,實際上是極度壓縮的精純煞氣構成的罡氣鎧甲,當它受到了任何外力攻擊,那么它就會爆發,向外釋放一部分壓力,單單是那一瞬釋放出的煞氣流就可以制造出足以吹飛一小支部隊的巨大沖擊波,摧毀樓房街道。
這種名為‘爆反裝甲’的技巧是安靖前世記憶中的技術,他也非常喜歡,原本準備正以此為基礎,開發出一門囊括‘金,雷,土’三系的全新武脈陣圖,現在雖然只是半成品,但正好試試實戰能力。
元磁重壓之后,狂風暴雨般的煞氣結晶刃降下,在超重力的加持下每一發的威力足以洞穿山體,而一道道魔雷轟鳴,撕裂大氣,
但它們都無法轟碎安靖體表的罡氣鎧,大多被爆反沖擊給彈開,這不斷暴起升騰的煞焰甚至在原地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氣旋,形成了一個環繞安靖旋轉的白金色龍卷風。
雖然也有一小部分足夠強大,有真正神藏威力的雷霆砸下,但安靖也能通過罡氣鎧的爆炸,將自己被重力束縛的身軀推動,及時避開。
甚至,逆沖著雷霆,將他們一一斬開!
早就在年前應戰謝孤肅之時,他便可以窺破對方神通的破綻,從最為薄弱處斬出一條生路,更不用說實力比謝孤肅還低一籌,神通凝聚力比謝孤肅還低的神藏大魔!
大范圍神通攻擊,對安靖根本無效!
轟隆!一條白金色的光焰從天而起,逆流而上,轟碎了天穹中的黑色云渦,安靖做好準備,迎接更多人的圍攻,但他卻抬起眉頭,看見了令他驚異之事。
伴隨著兩聲驚怒的狼嚎和一聲巨蟒的嘶鳴,兩頭全力對安靖發動攻擊的血肉畸獸遭遇了‘背刺’!
一道凄厲的血影趁著雙頭狼發動神通,與月光之劍齊齊出手,撕開了它的血肉,洞穿了它的魔心,將那顆深紫色躍動的魔核迫出大魔體外,血鏈研磨絞得粉碎,化作漫天玄元之氣。
而另一側,被眾多鬼神環繞的少女一聲令下,原本同為大魔的神藏巨虎猛地朝著巨蟒撲去,上演了一出龍虎斗,她憑借神兵和護衛的力量鎮殺了一頭大魔,如今更是滾起雪球來,要鎮殺第二頭!
不過在她施法鎮壓之前,那金色的神劍化作劍光,洞穿了巨蟒的魔心,奪走了更多的玄元之氣。
金色烈焰升騰,這神劍奪走了天魔一部分核心的魔材,而后以玄元之氣為焰為鍛,迅速地補上了一部分之前被安靖用血侵蝕掉的缺口。
兩頭大魔死去前,都以一種近乎疑惑地姿態轉頭看向‘偷襲’自己的人,它們的智慧在那一瞬提升,似乎是背后操控的大天魔頂號上線,十分困惑。
——我們不是要一起對付安靖嗎?為什么要背刺我們?
答案很簡單:現在是人族勢力內戰,哪里輪得到天魔摻合的份。
“嚯,厲害啊,果然除了我外,這世間也該有其他天才能逆伐而上,對付這種劣質神藏。”
安靖抬起眉頭,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居然不選擇圍攻,而是先鏟除天魔嗎?看來這世間的大宗大門還沒有那么不可救藥。”
那金色神劍是大辰的神兵,而它掠奪天魔本質和煉化玄元之氣彌補自己破碎部分自我修復的能力,便是伏邪口中的‘煉魔之法’了!
而在解決掉天魔后,兩個愿意展露自己身份的人也沒有第一時間發起進攻,而是站在大魔不斷溶解的尸體上,屹立在云中,極有禮數地對安靖報上姓名來歷。
“天意神教,命壇戰使赫文鼎,仰慕神將大人,特來請教一番!”
“泰冥宗,止淵真傳夜月朧,久聞‘兵主’之名,請教安真傳一招半式!”
除卻暗殺外,大宗門勢力成員交手前都要互相報出自己的身份,這便是懷虛界的武道禮儀。
真名實姓的戰斗,才能廣傳威名,得到因果氣運,不過這一般也是年輕一代的說法,像是明顯老一輩的那道月光劍主和大辰神兵使就沒有任何聲音發出,顯然是不想要透露自己的身份和手法,不過卻也沒有立刻發動偷襲。
而就在夜月朧報出自己身份的瞬間,周邊那些已經知道自己無法摻合這場真正天驕之戰的各方探子頓時發出嘩然之聲。
因為和安靖一般,夜月朧也是在這片塵黎大地上赫赫有名的大宗真傳。
明鏡宗有昔八峰今九峰,泰冥宗亦有九淵七島,而夜月朧正是這十六真傳中名氣最盛,展現出的實力最強大的一個,是上一次泰冥宗宗內大比的優勝者。
不僅僅如此,數年前,霜劫肆虐塵黎之時,泰冥宗和其他塵黎勢力一樣,有不少宗門弟子被神出鬼沒的天魔侵襲,在冰原戰場上,有一支極其強大,由神藏天魔率領的魔軍攻破了泰冥宗的堡壘據點,將堡壘中的鎮守修士,一位神藏三重的大真人斬殺于冰峰之巔,是泰冥宗那些年來最慘痛的損失之一。
而夜月朧那時就在那堡壘中,在幽世防線失控,整個堡壘被從現世和幽世雙重攻破前,她正是第一個帶領宗門同袍殺出重圍,并且在冰原和幽世接連躲過那神藏魔軍的追殺,和對方打游擊,撐到了泰冥宗的援軍抵達。那時的夜月朧不過是初至武脈,如今她的實力更是精進,人望也極高,甚至在泰冥宗內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和部曲,她極擅術法,也擅武技,在她的謀劃下,那曾經攻破堡壘,追殺她的魔軍很快就覆滅在一個陷阱大陣中,那頭神藏大魔更是被幽冥烈火生生煉化,成了她的陣盤材料。
這等戰績,還有許多,雖然比不上安靖轉戰北疆的傳奇,但也足以稱得上是一聲大宗天驕,乃是泰冥宗年輕一代最有實力的人之一!
而赫文鼎就不用多說了,安靖都看得出來這家伙根本就是一個小赫武昌,其他人從各方都已經知曉了天意魔教的各種實驗,如今只是驗證了這實驗結果相當成功。
至于月光與神兵,安靖一眼看出是天意魔教幽巡使那邊和大辰。
前為血影,左為死云。右為神兵,月光隱沒不見。
看著這兩明兩隱四個向著自己挑戰的武者,安靖神情先是肅然,然后釋然:“原本以為只是來這么兩個劣等神藏是看不起我,亦或是隱藏了什么暗手,現在看來,原來來的都是你們這樣,同樣被懷虛天道看好的天才。”
是。安靖能逆伐神藏,但真的只有自己有這個實力嗎?
并不。安靖的確特殊,他能行走兩界,同修武道仙道,其他人修行就要仙墮的仙法他可以自由修行,而多次悟道對各種技藝的深刻理解,更是他獨一無二的優勢。
但在懷虛這片廣袤大地之上,有著強大勢力支持,自己資質天賦和努力同樣絕頂的天才,也都有著自己的機遇,自己的命格。
而他們攔在自己的面前,就證明,天道也認為,這些人的實力,就足夠對安靖發出‘挑戰’,作為磨礪他的‘劫’!
當然,安靖隱約也覺得,這次可能和過去不一樣。
過去,是他被天道降劫。
而這一次……
他才是天道借力,用來錘打試煉眼前之人的‘劫’!
“呼——哧——”
感受到了這冥冥中的天啟,安靖在眾敵環繞之間,開始全力催動自己的所有功法。
而為主的,正是那太白皓靈神禁!
安靖的仙武相輔相成,煉氣煉體,武道筑界,若是想要讓太始元煞全力運轉,就必須要讓神禁也突破筑基。
但哪怕是安靖,在短時間內想要在這種仙神天帝級的修法上取得突破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除非……掌握訣竅。
太白皓靈神禁筑基九禁,與錘煉體的開靈九禁,磨礪魂魄的煉氣九禁不同,它這一次,鍛造的乃是心意神。
我有一心,曰正曰明,百折不撓,百劫不屈。
我有一意,曰氣曰誠,浩蕩奔流,千古難移。
我有一神,曰極曰圣,自為我圣,自得我道。
并非是肉體的磨礪,而是心意神的突破,是心念與意志的堅固。
若是安靖的前世,他這一關恐怕修都不用修,自然而然地就巔峰突破,頓悟破關,但他終究是轉世,而前世的自我也不愿意下一世仍然只是自己的重復,故而那些前世的意志都只是記憶,安靖雖然能理解,但并沒有‘實踐’。
而現在,他明白了。
就是要這樣,正面地,和其他強者戰斗,享受搏殺戰斗的感覺,追逐自己的道,自己的意志到盡頭……僅僅是被強敵環繞,站立在眾多目光的中心,安靖的太白皓靈神禁就有了要突破的感覺。
“來了,神將大人!”
而隨著赫文鼎的一聲呼喝,大地之上,雙頭狼還沒有完全溶解的頭顱便如同隕石,兇猛地朝著安靖投來,占據了前方所有的視界。
“好!”
安靖一拳轟出,爆破拳勁爆發,就如臨空擊碎西瓜那般,將整個魔狼頭顱都轟地粉碎,爆開萬千污穢的魔血。
但就在拋出頭顱的那一瞬間,赫文鼎足下發力,身后血翼震翅,整個人宛如利箭炮彈,身形倏然飛起。
在魔狼頭顱爆碎的那一刻,他已然飛身而至,一手探出連帶數十道血鏈,好似蒼鷹撲擊,撞散血污,朝著安靖抓來!
突襲!
但安靖卻能輕松反應過來,右拳轟碎魔首收回,左手早已蓄勢待發,與赫文鼎正面對上!
掌對拳,本應是掌的優勢,有足夠的空間去轉移扭動,卸力發勁,但赫文鼎在和安靖這一拳對上的瞬間,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好硬!力氣好大!”
一瞬間,他的右臂處就暴起一道道傷痕,血霧激射,看似是直接被安靖以蠻力打爆了右手——但安靖自己卻眉頭一皺,察覺到事情不簡單。
“這不是傷口,而是陣法術式的顯化!而且,肉體強度比赫武昌的化身還要強很多!”
的確如此。赫武昌走的乃是陣法奇詭異術之道,和明光塵差不多是同樣的配置,所以雙方當初打起來還有點勢均力敵棋逢對手的味道,但這條路以赫武昌的性格走不太通,故而赫文鼎這一代就換了一個方向,走的是術式固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