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只有我?有趣。”
泰冥宗神藏真人,‘觀溟劍’謝孤肅,一位氣質冷肅的劍士聽見安靖的話,不禁笑了起來。
對于安靖顯而易見是激將法的話語,他并不憤怒,只感荒謬:“算你的確天賦奇才,已有武脈境的肉身,在這神通不顯的冥獄碎片中有優勢”
“但殺我?”
這是一個他從未想過的詞匯。
從出生一直到現在,謝孤肅都從未經歷過哪怕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失敗。
這并不代表他沒有經歷過挫折。實際上,謝孤肅的一生其實頗為坎坷,他的父母自他幼時便矛盾重重,最后分家度日,他從塵黎中央溫暖的地熱盆地區搬遷到了邊緣的霜區,和父親的矛盾也大到幾乎要互相動手,視為敵寇的地步。
但最后,他將這些都戰勝。
他從小就習武錘煉心靈,即便父母不和也不能影響他提升自己,搬家至偏遠北方也沒有對他的生活產生妨礙,反而成為他鍛煉身心的一塊磨刀石。和父親的沖突,也并不能讓他放棄自己想要的道路,哪怕是親手將父親轟下,他也要背負毆打老父的惡名獨自前往泰冥宗求學。
一路上,他遇到過劫路的馬匪,遇到過截擊車隊的兇獸,魔教的突襲。他打敗了馬匪,主動將兇獸引走保住了車隊的其他平民,最后將其誘導墜入懸崖。他所在的隊伍雖然被魔教沖散,但他還是掙扎著從雪原深處歸來。
因為出身,他修行的很辛苦,沒有人看好他,也沒有額外的投資。他被同齡人打趴在擂臺,也曾任務失敗,被宗門責罰。
但謝孤肅將這些不利與磨難一一戰勝,一步一步修至武脈,擢升自己的命格水到渠成至月生滄海,最終成就神藏境界。
他經歷過很多挑戰,敗北過,哭泣過,也失落過,但從未真正失敗過。
截殺其他宗門的天才弟子。雖然有虧良心,但終究是宗門的任務,謝孤肅不會覺得這很有趣,也不會拒絕。他最喜歡的,還是去和那些其他大宗門的真傳戰斗,截殺明鏡宗的真傳,他做過不止一次,上次還是在極北冰原,與各方聯手絞殺明鏡宗的核心真傳之一‘素染真人’。
即便是那一次,他也沒有感覺到生命威脅。
可現在,區區一個內壯巔峰,頂天了算是個武脈的小子,居然也敢揚言‘獨獨自己,有殺的信心’?
“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只是不懂罷了。”
深沉的凉意從劍士的足下蔓延,凄厲肅然的陰風在幽界碎片中刮起,淅淅瀝瀝的雨水變得更加幽深,冰寒,幽暗的水光在謝孤肅足下形成了一片不斷擴散的湖海,不斷地涌動,溢出,化作幽邃的冥淵。
冰寒的雨水掃過幽界的廢墟,那些原本就腐朽的建筑頓時化作煙塵,就連魔氣都短暫地退避,讓這墨藍色的海域不斷擴散。
神通顯化·月落日隱滄溟海
即便是在滿是魔氣的幽世碎片,神藏真人仍然可以用自己體內陣界的力量催動神通,這是專門針對麻煩又滑溜,但是境界不夠高的‘天眷命格者’的陷阱,而謝孤肅的神通更是有消磨生機,禁錮幽化,封鎖挪移之法的威能,不需要他出手成功,只需要他存在,這片區域內的所有生命都會逐漸消亡。
拔出劍,謝孤肅對著眼前的安靖平靜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殺我。”
安靖能感覺到,原本只是若隱若現的死亡氣息驟然變得明顯。
冰寒的雨水領域已經將他籠罩,掠奪生機的冰水垂打在身上,沿著衣物和臉龐不斷滴落。
太白皓靈神禁能鎖住生機,不受這神通之雨的影響,但那若有若無的幽冥氣機卻充斥周邊天地,令他無法逃避,無法挪移,甚至無法隱遁身形。
——對。就是這樣。你謹慎點吧,覺得我是故意夸大其詞,是想要激怒你,讓你憤怒出手,繼而找到逃脫的機會——你覺得我是這么想的,所以就謹慎地,一步步地圍困住我,將我逼進死路。
眸光閃動,安靖吐出一口氣,他抬起手,‘殺生’凝在掌中,金脊血刃的長劍在墨藍色的雨幕中顯得無比醒目。
一路走來,安靖相較于戰斗,其實是思慮更多。這不能說不好,因為安靖絕非是歧視武力而崇尚謀略之人,他既有思索,也有修行,就像是將軍那樣,固然要廟算于千里之外,卻也要有決死于三尺之間的勇氣。
他認為自己就是這樣的角色,但是在懷虛,敵人實在是太過強大。在一個所有人都不是蠢貨的世界,不會有實力剛剛好的敵人過來挑釁,敵人要不就不出手,要不就是雷霆萬鈞的碾壓,想要對付他們,單純的武力無非就是給他們的獵物成就上增添一個名字,哪怕是戰場上的小兵都不會這么思考。
但是,沒有武力卻也是萬萬不能的。
就像是現在這樣,一切謀略底牌都已用盡,安靖以不到武脈之身,擊敗了數位武脈魔蛻,擊殺了武脈且有神通信物的監軍,他擊退了神藏冰螭,打敗了鐵黎鐵騎。
他提前準備,令天魔的謀劃無法成功,八位神藏高階的真人都無法抵抗,有數位近乎顯圣實力的大天魔分身都被他巧妙地運用本就存在的力量擊退,他何止是以內壯之身逆伐武脈,他簡直就要以內壯之身逆伐顯圣!
哪怕是有地脈,有堅城,有神兵的大辰帝庭帝血,也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
但上天認為,這并不是他的極限。
——因為你是天命,所以就竭盡全力地成長,辦到其他人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去擊破既定的宿命……去創造奇跡吧!
因為若是就連你都無法創造奇跡,無法辦到‘其他所有人都無法辦到的事情’……
天命就不會存在了。
似是有這樣的聲音在言語。
“真的要逼迫到這個地步嗎?”
謝孤肅抬起手,一道暴風般驟起狂飆而出的劍氣,將安靖打飛——恐怖的力量卷動天地幽冥的悼聲,漫天雨水連帶空氣,都被這蘊含最為恐怖蝕骨腐命之意的劍氣轟爆,然后才暴起一連串沉悶無比的轟鳴聲。
灰藍色的劍氣就像是巨神點出一指,向前直推數千米,直接將安靖打的撞進土石中,犁出一條長長的天塹溝渠。
但他并沒有死。
雙臂抬起,擋在身前,四根銀白色的臂骨在黯淡的幽風中閃爍螢螢的光。暗紅泛金的鮮血淋漓,血肉纖維根根崩碎,即便是以安靖的煉體強度,也被真人的劍風撕碎了血肉。
但是他的骨骼無比堅固,呈現近乎神兵般的質感,發出的鏗鏘嗡鳴之音,在空曠的幽世中來回震蕩。
幽冥的風滲入了他的體內。
傷病劍氣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