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戰斗的結局已無懸念。
赫武昌的每一拳,都是安靖全力都接不下的拳,他的每一掌,也都是安靖全力也會被擊飛的掌。
如此凌厲攻勢,縱然安靖開啟執天時用慢動作應對也毫無意義。
霎時間,安靖身軀上綻開了一道道凹陷傷痕,那是血肉被過于凌厲的攻擊打裂,打炸產生的結果。
血液從安靖的口鼻,雙耳,雙眼中流出,混雜雨水蓋滿臉頰。
可即便如此,安靖甚至還在尋覓機會,企圖出拳反擊,只是赫武昌無比謹慎,他以拳對拳,猛烈的沖擊讓安靖的右拳血肉爆散,指骨都裸露出來。
直到這時,在這已經超越任何內壯武師能承受極限十倍以上的戰斗烈度中,安靖才被轟開架勢,被赫武昌一拳命中,整個人倒飛而出,撞塌了一面墻,半個身體被埋在磚瓦之中。
他媽的……
安靖倒下,但赫武昌卻發出了疲憊的嘆息,用近乎于欽佩的目光看向少年倒下的方向:這他媽的什么怪物……
在被安靖抓住機會擊碎了血煞法軀的腦袋后,赫武昌才明白過來,自己已沒有任何余裕。
被逼入絕境的是安靖,但也是他——他赫武昌堂堂神藏巔峰境界的真人,居然被迫要在和一個年輕內壯的戰斗中,使用百分之百的技巧和專注。
哪怕他這血煞化身不以力量見長,也沒有諸多神異帶來的陣法加持,但也是可以運用他命格之力和修法神通的法軀啊……哪怕是在一刻鐘前,殺了赫武昌也想象不了,居然有內壯可以正面和他對攻,甚至找機會反殺!
而在此之前,這個小輩甚至正面拼殺,打傷了兩位武脈宗師!
憑什么?!
一個小輩,內壯,在技巧方面和自己相提并論……甚至勝過自己?他甚至真的能和宗師搏殺?
這是什么道理?不可能啊,憑什么?
心中思緒萬千,但赫武昌明白,現實就是會比一切想象更加荒謬。
至少現在,他贏了。
我絕對不會浪費你的天賦和命格,靖玄。在過去,我絕對不會接受一個人的靈魂與我融合,哪怕這就是喰命秘法,化命替生之秘技的原意也是如此
赫武昌緩緩走上前來,他的語氣無比感慨:你不會死,你將會成為我的一部分,成為新的‘我’
真不可思議啊,原本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允許我和其他人融合,沒想到,只是因為我沒有遇到足夠優秀的人……
話至此處,赫武昌的動作和思緒驟然一頓,他陷入沉思,然后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化命替生的古法本意是這個
是向往啊
因為向往,因為想要成為更好的存在,所以去繼承他的命格,讓自己成為另一個人……
他哈哈笑道,肆意癲狂:這就是秘法的真意!我理解了,我徹底領悟了——靖玄,你果然是我的機緣!
廢墟中,安靖并沒有回話,只是緩緩呼吸。
赫武昌邁步。
也就是在這時。
勘明城外,萬里群山,一道耀眼鏡光懸空,破開如瀑雨幕,逆流云海,直刺天穹之頂!
在這瞬間,所有的雨水都停止了下墜,整個天空,所有如山陰云,所有如潮雨浪,全部都停滯在原地。
然后……化作了一面鏡子。
天穹之上,一輪天水大鏡橫空懸掛,排開千里云海,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云層空洞,上承天日之光,令鏡面無比閃耀。
那并不是真正的太陽,卻比被陰云籠罩的大日更加明亮。
“這是師父的神通……”
安靖微微睜開眼睛,他仰頭注視著這鏡光,卻并沒有任何欣喜。
因為他知道……如果師父真的用出這超乎尋常的底牌,就代表他也被逼到了極限,只能傾盡所有,去對抗難以戰勝的敵人。
就如他現在這樣。
明,光,塵!
赫武昌仰起頭,看向那面天水大鏡,他一時間甚至忘記了一側的靖玄,而是又咬牙切齒,又暢快得意道:你居然還有底牌……
但這就是最后了,今日你和伱的徒弟,都必將隕落于此!
而就在他發泄自己心中恐懼和快意時。
悄無聲息間,原本躺在廢墟中的安靖掙扎著站立起身。
安靖的狀態從未如此糟糕過。
哪怕是在逃荒時,安靖也僅僅只是饑餓,他的血肉仍然聽從他的號令,他仍然能勃發氣力殺敵,他仍能站直身軀,抓捕獵物,踏過雪原……如果不是母親受傷,安靖相信自己可以走出北疆,他從未懷疑過。
可現在,他的右臂骨骼近乎全碎,肋骨斷了五根,其中一根陷入肺部,被他用巧力緩緩拔出。
而肩部,胸腹,還有雙臂等發力格擋的部位,可以說幾乎被打成了爛泥,在模糊的血肉之下,是一塊塊閃耀著白金色光暈的骨骸。
身軀幾近于死亡,相對之下,安靖的神魂前所未有的強大。
所以。
就在這個狀態下,他前所未有地,將天子法的入靜時間,降低到了一息。
他入靜,完美內觀。
太白皓靈神禁運轉著。
在內視中,表面上看上去已經接近死亡的軀體,實際上仍然充滿生機。
就如同赫武昌的咒血法軀沒有要害那樣,作為上古時期,煉氣修士,甚至是仙神的修法,太白皓靈神禁毫無疑問有著獨屬于自己的神異之處,可以讓修行者超脫凡俗,超越軀殼極限。
其源頭,就是勾連修行者全身的‘神禁’。
哪怕是肉體接近死亡,神禁仍會運轉,無休無止——甚至哪怕是修行者神魂俱滅,其肉體內的神禁仍然會持續運轉,直至被徹底毀滅,至最微小的角落。
現在,安靖的肉體正不斷地消耗儲備的精氣重塑,凝聚。
太白禁種,和其他已經完成神禁的身體軀殼中,法禁正如流水一般流淌,涌向安靖的創口。
就如凝血一般,無數細微的法禁凝聚在他那破損不堪,宛如破爛布娃娃一般的軀體傷口處,然后,蓋上一層鐵水澆焊的白金色薄膜。
本來是不夠的。
哪怕是安靖最近這些日子不缺錢,日夜服用靈獸肉,大吃大喝又休養完好,少陽劍法更是薈聚精氣,這些儲備也大多用在了修行上,真正儲存在肉體中的并沒有多少。
哪怕是太白皓靈神禁,也沒辦法無中生有,在沒有精氣的情況下修復軀體。
本來是不夠的。
除非……有人幫助。
安靖感覺到了,帝血之中,有一縷清泉般的神機,汩汩涌出,自神海至丹田,自丹田至周身。
那是,溫潤的,平和,最為滋養的生機。
是還魂借氣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