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風卷霞,落葉紛飛如金箔。
秋季的西北群山正是一年間最熱鬧的時候,野獸竭盡全力尋覓過冬的儲備,獵人們籌備雪前大狩,采藥的趕山人采摘熟成的藥草,而農夫也在進行最后的秋收。
而在這西北偏北,原本無人問津的群山邊緣,如今更是多了一支尋覓線索,緊張搜尋某人的人馬。
安靖屏住呼吸,隱匿氣息,劍靈庇護加身。
少年潛伏在一顆巨樹的枝葉間,冷眼注視著幾位天命魔教的武者來回搜查自己之前曾經待過的區域。
頭一個追上安靖的,不是大辰,也不是天魔,而是天命魔教。
這些全部都有內息境界的魔教精銳乘坐飛梭而來,準確無誤地抵達安靖之前藏身的地點,然后便拉開陣勢,地毯式搜尋安靖的蹤跡。
如若不是安靖早有準備,抹去了自己留下的諸多氣息和線索,他恐怕還真的就被這群魔教武者抓住了馬腳。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安靖并沒有立刻就選擇前往異世界,讓這群魔教武者搜尋空氣,而是耐下心來,觀察對方的行動。
他打算看看情況,至少要搞清楚對方究竟是靠什么來追蹤自己。
“是我真的留有破綻,還是身上有‘發訊器’?或者說……他們的追蹤神通,可以憑空找到我?”
安靖猜測是神通,他瞇起眼睛,隔著茂密的針葉,從縫隙中凝視著遠方懸浮的飛梭。
在那里,白衣文士正在催動命格,指揮魔教武者繼續搜尋。
搜查一片樹林近一個時辰一無所獲,一般來說,就算是再怎么執著,也該換個地方搜搜。
但這群魔教武者半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他們挖地三尺,誓要找出點什么。
這種行動顯然不合常理。
安靖認為,正是那位白衣文士的‘命格神通’察覺到了自己的確還在此地,只是隱匿的很好,沒有離開,所以才會如此滿懷信心地堅持搜尋!
“目標真的還在這個地方嗎?基本上該找的地方全都找過了。”
“不還有樹上沒搜嘛。”
“開什么玩笑,人又不是猴子,而且總不能每一顆樹都搖兩下吧?”
“按大人們的意思,哪怕是樹上有鳥蛋都得敲碎了看看!”
這是安靖潛伏時聽,聽見的魔教武者間私下的對話。
說實話,哪怕這群人真的每棵樹都踹兩腳,把路過的鳥蛋搖散架蚯蚓劈兩半也找不到他。
因為他也會不斷移動,始終跟在這群人身后,躲在‘剛剛已經被搜查過’的地方。
這些魔教軍士的確精銳,但終究不是天才。
他們的玄步學的還沒安靖好,根本聽不見聲響,也絕不可能想到安靖居然藝高人膽大至這般地步,半點不害怕自己會被發現。
不過,戰術的勝利不代表戰略的勝利。
“有點糟糕。”
即便是能在技藝上戲耍對方,安靖卻陷入沉思:“這樣躲貓貓不是辦法”
“哪怕我現在能前往異世界,讓這群人短時間找不到我,但等三天后我回到懷虛,有著‘追蹤’相關神通的魔教仍然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我。”
“不僅僅如此,他們或許能從我再次現身的地方,仍然是我當初消失的地方這點,判斷出我可能有某種特殊的,于原地隱匿的神通——如此一來,下次他們就會有蹲守的意。”
“更不用說,下次追捕,對方很有可能抽調出更多武者,甚至是更強的內壯武者……乃至于武脈宗師!”
安靖很清楚,現在魔教只調動內息內壯境界的武者過來抓捕自己,不是因為自己的價值不夠,而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大辰官方的力量也在附近。
那位稱號是六陽玄鏡的神藏真人亦在周邊,魔教肯定抽調不出可以一邊壓制對方一邊過來搜尋自己的豪華配置。
而武脈境的宗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調過來的,自己至少還有五六天,一到兩次前往異世界規避的機會。
內壯,安靖有信心用異世界的槍械解決。
但依照藥莊主以年老體衰之軀,被偷襲的情況下,仍然能擋住八成以上的子彈這點來看,普通人是沒辦法用槍械解決正常內壯的。
非得是他這樣,內息加命格神通,再加上槍械,才能越級挑戰。
可如若是武脈宗師……
安靖謹慎估計,要傷害到對方,威力得是重炮級。
而想要擊中對方,一般子彈和炮彈的速度恐怕也辦不到。
在武脈宗師真的出場抓捕自己前,安靖必須要找機會,找到屏蔽‘追蹤神通’的方法。
亦或是更加直接一點……殺掉那個掌握有‘追蹤神通’的人!
“但不是現在。”
看著又一個魔教武者從自己周邊經過,安靖壓下心中暴起,抓住一個活口一齊穿越去異世界,從對方口中逼問出有關于這支魔教小隊詳細信息的沖動。
貿然動手,只會讓自己陷入泥潭,風險太大,收獲不明朗,意外也更多,安靖輸不起。
魔教可以失敗許多次,甚至可以說,對方所有偵查人員全都死在這里也無所謂,他們損失得起,但安靖卻一次都不能輸。
這就是個人對陣大組織的劣勢。
安靖甚至懷疑,這些單獨行動的魔教武者根本就是勾引他出手的誘餌,只要他敢動手,隨時就會有七八個內壯甚至一位武脈宗師直接從飛梭上跳下來圍毆自己!
“不能出手,跑又會被繼續追蹤……原本預定潛入大城市的計劃大概率也用不上了。”
分析完畢,安靖輕嘆一口氣,將斷劍從神海具現在手:“看來,真的只能先去異世界找找機會。”
揮動斷劍,漆黑的通道打開,內里是銀色的射線流光,似乎通向無窮遠方。
不過,在前往異世界之前,安靖卻并沒有直接前去時空彼端。
知道對方已經確定自己就位于此地,沒有隱蔽可能的他深吸一口氣,然后大聲道:“黎教習!還有那個白衣先生!我知道你們就在飛梭上!”
內息如河的武者如若發聲,便如雷鳴,離開前,安靖朗聲道:“我話說在前頭,我這個人自幼固執,吃不得人,和你們實在不是一路。”
“如若你們今日就此歸去,我便記你們兩人贈我糧藥,救我母親一命的恩,日后好相見,也愿對你們留手!”
“但接下來,你們若還繼續追我,休怪我手中刀劍無情!”
“勿謂言之不預也!”
話畢,安靖沒有猶豫,向前跨步,身形隱入時空彼端。
“嗯?”
此刻,飛梭上,正在催動神通的白衣文士聽見安靖的話,不禁愣住一瞬:“這是……威脅?”
他不禁笑了出來:“記恩,勿謂言之不預!文縐縐的,這小子還真是讀書讀多了吧……咱們神教什么時候講究這個?”
“哈哈,的確。”而一旁的黎教習也笑了起來:“他要有本事殺了咱們,我還要贊他天賦絕倫,咱們沒看錯他!”
“不過老黎,他還的確有本事。”
抬起眉頭,白衣文士注視著自己手中的‘地圖’:“咱們的神將在放話后突然消失了,就和四天前一樣。”
獨眼武者摸著下巴,探過頭來,好奇地看向對方手中的地圖:“所以就是說,老徐伱命器上也沒有顯示?”
“沒有。”
徐姓文士和黎教習的關系顯然不錯,甚至還將手中的地圖命器遞給對方:“你瞧,原本咱們的安大神將名字就在這附近,和咱們重疊。”
“但現在,他的名字突然消失了,就和四天前他突然消失在懸命谷一樣。”
黎教習注視著手中的命器,白色的地圖上有簡略筆痕,勾勒出山川地形。
一個個微小的紅色名字和小點正在地圖上漂浮,正是諸位魔教參與了追蹤安靖行動者的名字。
安靖的名字原本位于其中,而現在卻消失不見,黎教習眼神流轉,將這些都記下。
“果然,不見了。”
然后,他微微點頭,將圖冊還回,表示理解:“上次出現這種情況后,他再次出現,已經是數百里之外。”
“如若不是你的命格‘知人之明’與命器‘山川名冊’可以鎖定他的方位,恐怕還真的給他跑了。”
徐文士長嘆一口氣:“畢竟當初是咱們發掘出了他,算是他的半個‘蒙師’,若非如此,我的神通還沒辦法起效。”
“這安靖當真是個超乎尋常的奇才,當初第一眼,我就看出他絕非池中物,便將其登記在冊。”
“如今來看,咱們還是遠遠地小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