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求楚肖,讓他去見太后。
“這也許是最后一面了,求求楚太傅,母子一場,就讓朕跟她告個別吧!燕王現在是沒騰出手來,騰出手來……朕還能再見她嗎?”
小皇帝說著,眼淚簌簌而下。
楚肖沉默不語……小皇帝算是猜的不錯,燕王早就想殺那毒婦了。
是他和另外幾位謀士一直勸他,好容易才勸住燕王,說誅殺一婦人,不急于在這一時。
況且她是景帝的皇后,為了景帝的顏面,也要給她留個全尸吧?
哪知這話惹惱了秦云川,他說什么都要將梁純一凌遲。
好在別的緊要之事,分散了他的精力,他確實還沒騰出手來,誅殺梁純一。
但小皇帝和楚肖想的不一樣……
小皇帝想的是,倘若太后又跟了燕王,在燕王身下承歡……成了燕王的女人。燕王還會叫他去見一個,根本不是他母親的女人嗎?
但這一面,他必須見。
所以他苦苦哀求楚肖,恨不得給楚肖跪下。
“好吧,臣帶皇上去,但不要拖得太久!”楚肖道。
小皇帝連連點頭答應……不會太久的!很快,很快就結束了!
小皇帝被領去了掖庭。
沒有去富麗堂皇的長信宮,而是去了婕妤以下,位分品級低的宮妃,甚至宮婢住的掖庭……小皇帝很是詫異。
燕王對他的女人,這么苛刻的嗎?竟然讓住在這里?
小皇帝見到太后梁純一時,更是一驚。
她沒有華服錦衣,頭上的金玉珠釵,也都沒有了。
只有一個很老的宮婢在伺候她。
以前,她身邊前呼后擁,上百宮人。
如今只有一個干什么都慢慢騰騰的老宮人。
但梁純一在如此簡陋的條件下,竟然還描繪著精致的妝容。
“母……太后。”小皇帝皺眉喊她,順嘴想喊母后,但硬生生改了口。
“母后裝扮給誰看呢?如今這里的條件……他對你,也不好啊?”
梁純一冷笑,“你來看我笑話的?呵,所有人都可以看我的笑話,只有你不配。”
小皇帝擺擺手,讓人退下。
楚肖站著沒動。
“楚太傅,能讓我單獨和太后說幾句嗎?”小皇帝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楚肖遲疑片刻,點點頭,“臣就在外頭,有事皇上喊一聲就行。”
梁純一冷笑,摸了摸手邊的剪刀。
楚肖上前,把她的剪刀,甚至把磨得很尖的木簪,都拿走了。
關上門,屋里只留下母子兩個。
“楚太傅說,不能在這兒耽擱太久,我只有一個問題……”小皇帝看著梁純一,“母后,這么多年來你有一天,哪怕一時,把我當做過你的親兒子嗎?有嗎?”
梁純一抬眸看他。
小皇帝神色嚴肅認真,眸中含淚。
梁純一嗤笑,“怎么?到這時候了,來我這兒找母愛來了?沒有。你是我的工具,是我利用的棋子!你聽說過下棋人,把棋子當兒子的嗎?那也太傻,太可笑了吧?”
小皇帝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哭。
“是啊,是啊,我真蠢,我怎么沒想到?我竟然還在祈求,還在奢望,奢望在我的生命里,有過母愛溫存!”
“但是……聽說下面好冷,你心里只有利用,只有權力,沒有一絲一毫的愛,你用什么溫暖自己呢?”
梁純一聞言一愣,“你在說什么?”
小皇帝插上背后的門閂,一步步走向梁純一。
“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就憑你?你也……”
“我不配!我從來都不配!我不配做你兒子,我不配做皇帝!我不配奢望什么母愛!我不配在這里!”
小皇帝赤紅著眼睛,猛地從袖管里掏出一只竹筒。
他拔開塞子,把竹筒里的東西往梁純一身上猛地潑去!
“啊!這是什么?油?是煤油!”梁純一聞了一下,神色驚慌,“救命!楚肖!來人啊!他瘋了!這個冒牌的皇帝瘋了!他想燒死哀家!”
“他的皇帝是假的!但哀家的皇后、哀家的太后是真的!”
小皇帝端起一旁的燭臺,猛地向梁純一擲去。
大火一下子將她裹住,熊熊燃燒。
“啊——啊啊!”梁純一慘叫起來,她躺倒翻滾,很快引燃了屋子里的東西。
木質結構的房子,太容易著火了!
四面八方撲來的灼熱之感,絲毫沒有嚇退小皇帝。
他看著昔日的太后娘娘,在火里慘叫,掙扎的樣子,面無表情,默默流淚。
“第一次放火,還會覺得害怕,第二次,就容易多了。”小皇帝道。
外頭的人在奮力撞門。
小皇帝卻義無反顧,向大火中走去。
“咣當——”
門終于被撞開。
楚肖再次沖進來。
“我今年跟火犯沖?”楚肖用濕布捂著口鼻。
“救我……”太后用盡最后的力氣慘叫。
“別救我!”小皇帝也掙扎慘叫。
楚肖可不跟他商量,扛起他就跑。
被扛出火海的小皇帝掙扎哭嚎,“為什么要救我?你為什么要救我?又是你!楚肖!又是你!”
小皇帝崩潰大哭。
“年紀輕輕,為什么要死?”楚肖用濕帕子,擦著皇帝臉上的灰,“你可不能死。”
他附在小皇帝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陣子。
小皇帝詫異看他,眉頭輕挑,“真的?這樣就行?皇叔一定會放過我?”
楚肖重重點頭。
梁太后葬身一場大火之中,最后連尸骨都沒有留下。
有大臣提議,為梁太后設衣冠冢,葬入帝后之陵,燕王沒同意。這事兒便不了了之,就連梁家人都不敢多說。
小皇帝再三禪位,燕王仍舊一直不受。
直到一次家宴之上,小皇帝忽然起身來到燕王妃跟前,低頭看著燕王妃懷里的小世子。
在場人中,除了至親家人,還有燕王近臣。
小皇帝突然命宮人拿上一只盒子,送給重八。
秦云川上前打開盒子一看,里面竟是帝王專用的玉璽!
“皇上這是何意?”
“這是朕給皇叔長子,重八弟弟的!”
小皇帝說完揮揮手,他飲了一杯酒,便推說身體不適,離席而去。
宴席并未因為少了他,就少了什么氣氛。
有燕王在此,底下人依舊恭敬,嚴肅,謹言慎行的氣氛,一點兒不少。
在那日宴席之前,小皇帝還去朝會。
但宴席之后,他徹底擺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