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我不該勸她把孩子生下來。她說得對,那又不是我的孩子。
“真生下來,當做嫡長子……將來,我們的孩子怎么辦?
“本王自信,可以做到視他為己出。但……對我們的孩子是不是不公平呢?”
裴郎中在他身邊坐下。
秦云川看似喝醉,然而這話,他卻不會在王崇六面前說。
直到王崇六和元亨一起離開的夠遠,他才說出口,并且聲音不大。
裴郎中聞言,微微一笑,“王爺在乎的是公不公平嗎?在王爺眼里,從來就沒有公平這回事吧?
“我記得,您年少時就說過,弱者對現狀不滿,卻又無能為力時,才會抱怨不公平。”
秦云川遮住眼睛,無奈地笑了笑。
他可不就是無能為力么……
“前晌還好好的,王爺怎么會借酒消愁呢?您澆的這是什么愁?”裴郎中問。
“她不愿意生孩子……”秦云川道。
裴郎中愣了愣。
秦云川知道他沒聽懂,“不止是肚子里這個……她就沒打算生孩子!”
“哦……”裴郎中摸了摸胡子,“是現在不打算生,還是這輩子都不打算生?”
秦云川聞言一愣,“這……”
“裴某猜測,小王妃心性還不成熟,加之曾經的創傷,讓她有所恐懼吧?”裴郎中說道。
秦云川忽地從房頂上坐起來,轉過臉看他,“什么意思?”
裴郎中笑了笑,“王妃是不是說,她還沒準備好做母親?”
秦云川點點頭,“她說,她不想準備,就永遠準備不好……她還說,她會……”
避孕兩個字,他有點兒說不出口。
他單是想到這兩個字,就臉上發燙。
“王妃可說,她這輩子都準備不好?”裴郎中問。
秦云川搖了搖頭,“那倒……沒有。但是……”
“王爺可曾說過,不建功,絕不成家。您現在功成名就了嗎?”裴郎中問道。
秦云川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他如今身份、地位,以及在西朝的影響力,絕對可以稱得上“功成名就”了。
但對于他自己心里那個目標來說……還沒有。
“那您成家了嗎?”裴郎中又問。
秦云川心頭立時浮現阮寧拉著他的手,對他露出燦爛笑容的樣子。
他不由嘴角微彎,“有家了。”
以前,燕王府只是府邸、是豪門宅院。
但現在,因為有她在,才可謂是家。
“那王爺以前可曾知道,自己的心意會變?”裴郎中笑問。
秦云川看著月華星輝下的裴郎中。
昔日只知裴郎中醫術不俗,能解各種奇毒。
如今方知,裴郎中還會治心病啊?
秦云川覺得,裴郎中一個個問題,撥開了他心頭的層層迷霧……
他的心境一時間開闊了許多。
“您又怎知,王妃日后年紀大些了,心智成熟些了,她還不想要孩子呢?
“說不定,她會催著王爺給她孩子呢!”裴郎中笑著說。
秦云川不止臉發燙……
他這會兒渾身都發燙。
“如今,王爺大業未成,余毒未清,王妃也太年幼孱弱……何必著急呢?
“倘若所有的付出,都要一個確定的結果,那付出還能稱之為真心嗎?
“只能稱之為交易罷了。”裴郎中道。
秦云川聞言,渾身一震,“等等!你再說一遍?”
“不問結果,不求回報的付出,方可謂之真心。”
秦云川頓時,豁然開朗。
他心頭被堵住的一塊兒,好似忽然被疏通了。
“本王懂了!真懂了!”秦云川驚喜道。
月光之下,他俊逸的臉龐好似會發光,就連那淺淺的鬼紋,也散發著迷人的光芒。
他一雙幽深的眸子,更是比星辰更亮。
“她愿意為本王生孩子,是本王之幸。
“她不愿意為本王生孩子,卻仍愿意和本王生活在一起,亦是本王之幸!
“她不愿意和本王生活在一起,卻迫于各種壓力,不得不留下來……仍是本王之幸!
“如今,能與她朝夕相處,親密無間……本王之大幸!”
“哈哈哈哈……”秦云川大笑,笑聲朗朗。
因為太在乎,所以,患得患失。
但此刻,他忽然明白,在乎一個人,也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感恩,慶幸——不為別的,只為此刻,她還在身邊!
“我要去找寧寧,本王要去謝謝她……”